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的张晓兰彻底蒙了,去医院堕胎是不用想了,那是需要单位开介绍信和身份证明的。张晓兰的户口还在那个小渔村里,就算是想把这个孽种打下来都没有办法。而豁出去报案对于张晓兰来说也做不到,在那个年代,那样做的话她一辈子也就毁了。命运的再次磨难让她的神经也变得有些不正常起来。
张晓兰变得不言不语,天天瞅着道观正殿上面的大梁发愣。最后还是老道士安慰她,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就把孩子生下来,算是我的一个小徒弟。这件事情我不说谁都不知道,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过些年想他就来看看,不想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老道士一顿死劝活劝,好容易才把张晓兰的心思说活,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只有按老道士的主意办了。
从这之后,再有找老道士去“了事”的,老道士也改了条件。两包烟、一瓶白酒是不行了,升级成了鸡蛋和排骨,得的这些东西老道士全给张晓兰补了身子。一转眼又是六个月过去,张晓兰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眼看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
一天,老道士被造反派“请”去批斗,张晓兰藏身在正殿下面的暗室里等老道士回来。这时道观里偷偷地进来两个人,这两人直奔供着三清的正殿,在三清座下磕头祷告。张晓兰在暗室里听得清楚,来的人正是她的亲生父母。张晓兰已经失踪了大半年音信全无,她插队的当地政府只说张晓兰过年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无故失踪,找了大半年也没有找到。张晓兰的父母实在是没了主意,才趁道观里没人的时候溜进来,求神灵保佑自己的女儿逢凶化吉,早点回家。说着说着老两口动了感情,痛哭了一通,才离开了道观。
张晓兰本来已经忍受不了,想要现身和父母团聚,但看着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她又觉得难以启齿。只能咬牙忍着,等父母离开道观之后,她才从暗室里出来。这时的张晓兰回想起这大半年的遭遇,精神彻底地崩溃了。在父母离开道观不久,张晓兰在偏殿找了根房梁上吊死了。
老道士回到道观的时候,张晓兰已经凉透了,在她吊着的身子下面,脐带连接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悬在半空中。张晓兰在上吊的过程中,挣扎着动了胎气,在她咽气的一瞬间,竟然早产将胎儿生了下来。男婴活了下来,但张晓兰回天乏术,老道士给她做了一场法事,将她埋在了道观后面的山里。
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个婴儿了。老道士对外宣称有人将婴儿遗弃在道观门前,他和这个婴儿有缘,将此子收入门墙之下,取名张然天。
张然天说完了这一大段,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耳朵,说道:“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谢家的人都该死了吧?”听了张然天有些挑衅意味的提问,现场一片沉默,就连一贯不着调的孙胖子都找不出话来回应。最后还是郝正义从另外一个角度问道:“那么你杀死谢家人的手段也是那个老道士教你的了?”
“如果他肯教我,这个仇我早就报了。”张然天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到成人之前,都是靠我那个名义上的师父抚养的。他靠着道观的香火钱一直资助我上了大学,他把自认为能教我的东西都教我了,可就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张然天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他抬起头,手指着天空大声喊叫道,“偏偏没有教我报仇的本事!”
孙胖子有些狐疑地看着张然天问道:“这手艺不是你师父教你的?”张然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以为不教我,我就学不会吗?”说着,他转头看着孙胖子说道:“他没告诉我的事情多了,甚至没有说过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时,我感觉到张然天有些不太对头,海边寒风凛冽,我们冻得直打哆嗦,他却大汗淋漓的。而且看上去张然天目光呆滞,脸颊就像擦了腮红一样,这种不健康的红潮一直延伸到他的脖子。他的这种状况就好像是我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的一个疯子,那个疯子不犯病的时候好人一个,但是疯病一上来就是张然天现在的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