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最后一战2

张小舒进门以后,非常镇静,还命令自己放人。这和杨永福的预期不太一致。他觉得无趣,又担心小姑娘真死了,这才收刀、松手,让杨黄桷离开。

杨勇坐在地上,眼见着女儿走出来,想要站起来抱住女儿,可腿软得不行,根本站不起来。站在门口等候的侦查员一把抱起杨黄桷,交给等在一旁的医生。

杨永福对门外的骆援朝道:“老头,张小舒到了,侯大利应该在,你让他过来,我要审一审他。”

骆援朝朝侯大利点了点头。

侯大利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只穿内衣的张小舒后,朝杨永福略略扬起下巴,道:“杨永福,我来了,你有话说话,有屁放屁。”

杨永福从第一次见到侯大利便极不喜欢这个人,到现在更加厌恶,呸了一声,骂道:“你这人,最大毛病就是太傲,以为自己真是高人一等,杨帆之所以死,就是因为你这种样。”

“我傲我的,关你屁事。”侯大利深知杨永福的性格,在此时服软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杨永福更加猖狂。

侯大利在此时还不服软,杨永福气得发狂,道:“张小舒,你在我手里,侯大利还故意来气我。他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不爱你,你就死了那条心。”

侯大利淡淡道:“杨帆死了,我就没有爱过任何人。”

张小舒明知侯大利这样说是为了保护她,仍然格外难受。她望着自己最爱的人,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杨永福继续刺激侯大利,问道:“被一枪干掉的田甜,你没爱过?”

侯大利神情平静,道:“男子汉大丈夫,别黏黏糊糊。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别做这些没有档次的事情。”

杨永福的情绪突然间又变得极为恶劣,道:“你少唱高调。侯国龙害死了我爸,把我们家的财产全部夺走,我爸我妈是被你们逼死的。你这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没有受过罪。这几年,我吃过多少苦,这全部都拜侯国龙所赐。”

侯大利打断他的话,道:“你杀了杨帆?”

杨永福的歇斯底里犹如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安静下来,过了几秒,暂停键解除,他恶狠狠地道:“好白菜都被猪拱了,你不是好人,在阳州做的那些烂事,以为我不知道。满十四岁那天,就和艺校的漂亮妞上了床,那个漂亮妞都十八了。”

尽管身处危局,张小舒的眼睛仍然圆睁。从她认识侯大利开始,侯大利便是不苟言笑、办事认真的模样,没有不良嗜好,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好男人。听杨永福说起侯大利少年时代的纨绔生活,犹如天方夜谭。

“你别听泥鳅瞎说,这是他自己做的事情,怪到我的头上。”侯大利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恢复正常。

当年李秋曾经说起过10月18日到江州来玩是受“自己”邀请,而侯大利百分之百没有邀请过李秋。他当时正忙着和杨帆谈一场不那么正式的恋爱,眼中只有杨帆,没有李秋、大屁股和烂人这些阳州哥们儿。他后来特意询问过李秋这三人,三人都发誓说没和杨永福有过联系。

“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本质上就是烂人。自己做过的坏事,还要推给李秋。”杨永福伸手,解开张小舒胸罩后面的扣子,顺便摸了一把细细的腰身。

谈话之时,侯大利一直寻找制伏杨永福的机会。手枪上膛,插在后腰,只要有机会,他会上前一步,击毙杨永福。

“杨永福,你好歹也是个人物,别太猥琐了。张小舒没有带武器,你让她穿上衣服,这是秋天了,冷得很。”侯大利在杨永福面前,刻意不用警方语言,而是使用一个富二代面对富二代的语言,很强势。

站在更远处的骆援朝道:“午饭时间过了,大家肚子饿了。我叫点儿外卖送过来。”

侯大利又道:“杨永福,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出来,别耽误大家吃饭。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你要送死,也别当饿死鬼。你有什么要求,也得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

客厅里飘来了烧白、红烧肉的香味,侦查员们有意弄出声响。

折腾了半天,杨永福消耗极大,确实也饿了,便同意送饭进来。

张小舒双手遮在胸前,道:“我很冷,能不能带点儿酒来。喝一点儿,身体舒服一些。不喝酒,我要崩溃了。”说到这里,她为了把杨永福的注意力带偏,不管不顾地扣上胸罩,大哭起来,道,“我就是一个新法医,靠技术吃饭,又不是刑警。我才参加工作,你给我身上绑炸弹,我害怕啊。我要喝点儿酒,不让我喝一口,那我就不当人质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

突然响起来的哭声,吓了杨永福一跳。这才是一个人质应有的态度,他又固执地解开胸罩上的扣子,还威胁不准扣上。

骆援朝劝解道:“张小舒别哭了,我们送瓶白酒,没有开封的。”

喝白酒,装醉,猛击杨永福要害,这是侯大利和张小舒制订的计划。骆援朝总觉得这个计划犹如儿戏。

饭菜、白酒和瓶装水送进屋。杨永福点的食物是饺子,这样就可以用一只手抓起来吃,始终保持一只手控制张小舒。

到了计划的关键点,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张小舒顾不得羞涩,没有再去扣胸罩,一把抓过酒瓶,拧开瓶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眨眼就喝了大半瓶酒。

杨永福嘴巴嚼着饺子,半张嘴,眼睁睁看着张小舒把一瓶酒喝了下去,反应过来时,一瓶酒已经进了张小舒肚子里。他急眼了,道:“喂,你干吗,不要命了?”

一斤白酒下肚,暖洋洋的热感迅速从腹部升起,张小舒故意挤出几个酒嗝儿,手指伸进喉咙,意图弄出点儿呕吐物。对醉酒的人来说,这是有效的催吐办法,对张小舒来说,这点儿酒就是开胃酒,远远达不到呕吐的程度。她用力抠了数下,这才干呕起来。

“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杨永福很谨慎,躲在张小舒背后,绝不露头。

张小舒扔掉酒瓶,用手遮住胸口,回过头,哭诉道:“杨永福,你浑蛋,把炸弹挂在我身上,我害怕啊,我害怕,你不知道啊?”

杨永福左瞧瞧右瞧瞧,道:“你害怕,为什么要来替换杨黄桷?”

张小舒继续哭诉道:“我不想来,是他们命令我来的。求求你,我还不想死,你赶紧提要求吧。”

“我没有想到会被困在这里,这是陷阱。”

杨永福在这一段时间也想了无数方案,包括“要一辆车,不准警方跟随”等,这些方案都不完美,警方有很多破解办法。杨永福办事素来讲究算无遗策,这种粗糙的方案让其一时下不了决心。他忽然间想起肖霄,对今天爬楼绑人的事略有后悔。肖霄在失踪前劝解自己放下沉重的包袱,离开山南,彻底为自己活一回。他拒绝了肖霄的提议,执意留在山南,这才造成了现在的被动局面。

“我才参加工作,恋爱都没有谈成,就这样死了,死不瞑目,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当法医了,去医院当医生,比现在好一百倍,我脑子有病,才要当警察。爸爸,你快点儿来救我啊……我后悔啊,读大学的时候,有男生追我,我没有同意,现在那男生读了博士,帅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侯大利就是榆木疙瘩,除了看卷宗,就是看卷宗,年纪轻轻,就和老头一样……刚才你问我和侯大利上过床没有,上个鬼,我们连嘴都没有亲过,顶了天就是牵了牵手,牵手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张小舒头脑格外清醒,故意装成醉酒模样,絮絮叨叨。她将手指伸向喉咙深处,用力抠,终于,一股带着酒味的胃容物喷了出来。借着这个机会,她猛地站了起来,呕吐物乱喷。

“你别乱动,弄响炸弹,炸你个粉身碎骨。”杨永福怕炸弹被这个醉鬼弄响,又怕门外藏有狙击手,赶紧跟着张小舒站了起来。

张小舒卖力表演,就是等着杨永福站起来。如果杨永福一直坐在自己身后,苦练多时的绝技没法实施。当杨永福站起来抓住自己肩膀时,张小舒突然发动,手掌猛击杨永福的下身。

这一掌又猛又狠又快,打在杨永福的命根子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杨永福惨叫一声。

张小舒开始呕吐之时,侯大利便默契地站在门外。张小舒挥手之时,他便用力蹬地,如一支离弦之箭,朝着杨永福扑过来。这个时候,爆炸随时可能发生。他和张小舒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一个念头,抓住杨永福左手,不让他拉动鞋带。

杨永福的命根子受到致命重击,身体不受控制,弯下腰。侯大利扑过来,抓住他的左手,用力掰杨永福的大拇指。只听到咔嚓一声响,杨永福的大拇指被反向掰断。

剧烈疼痛让杨永福再次发出惨叫。

张小舒怕杨永福用匕首伤人,后背靠紧杨永福,再次猛击其要害部位。

侯大利用胳膊夹住杨永福左手,让其无法动弹,取刀,割断绑在杨永福左手腕的绳索:“张小舒,绳子断了,到窗边丢炸弹。”

张小舒跑到窗边,将挂在身上的炸弹脱了下来,扔出窗。众多侦查员一拥而入,死死压住杨永福。侦查员给杨永福戴上了背铐、黑色头套。杨永福痛得不能直立,眼泪、鼻涕、口水、尿液一起往外涌。他被身强力壮的侦查员拖行,离开卧室。

现场勘查人员立刻进入,固定证据。

大楼外,警戒线拉了很大一圈。炸弹落在警戒线内,没有爆炸。

死里逃生,侯大利和张小舒紧紧拥抱在一起。

解救行动,生死就在一瞬间。张小舒只觉得浑身力气全部被抽走,软得站不起,瘫在侯大利怀里。

“哎哟。”侯大利忽然叫了一声。

张小舒惊道:“受伤了?”

侯大利左手小指受伤,还未好。制伏杨永福时,他根本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危机解除,肾上腺激素分泌减弱,疼痛猛然袭来。

朱林坐在杨家客厅抽烟,看到在窗口拥抱的侯大利和张小舒,颇为欣慰。

江克扬笑道:“这一对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早点儿结婚,早点儿生娃,千万别拖。”朱林思路转回案子,道,“以前我们认为王永强是杀害杨帆的凶手,后来发现不是,希望这一次能找到杨帆案的真凶。如果这一次找不到,那就难了。”

江克扬信心十足地道:“肯定就是杨永福,跑不了。有绑架案在身,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审讯。”

经历艰难险阻,终于将杨永福绳之以法,骆援朝、侯大利、张小舒、张阳、朱林等人沉浸在幸福之中,乘坐电梯下楼,最感兴趣的话题奇异地转到张小舒能喝多少酒。

在大家的追问下,张小舒道:“我们家族的女性都能喝酒,小天姐最多喝过三斤,我平时没喝多少,但是没有醉过。喝酒以后汗水比较多,我们都开玩笑是天生有六脉神剑,能将酒逼出去。”

大家这才发现张小舒额头仍然在流汗,外套湿了一圈。

成功解救人质,没有伤亡,骆援朝笑得格外开心,道:“我最初还担心你们的方案过于简单,没有想到有奇效。越简单的方案越可靠,这是真理,得上警院教材。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悬,如果杨永福不让你们带酒,怎么办?”

“我这一年跟着大利练习的绝招就是打击犯罪分子的要害,当时情况特别紧急,我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喝醉酒来麻痹杨永福,让他站起来,然后打他。如果真不能带酒,那只能扔掉胸罩站起来,这才能最大限度麻痹杨永福。”

张小舒说话时,额头上还在冒汗水。

楼下,除了侦查员,还有五个西服革履的人。在现场,侦查员都穿便衣,便衣以行动利索为主,西服革履在现场比大熊猫还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