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说的我都承认

江州河边,一排民警沿着江州河往前推进。

接到天气预报,近期有大雨。江州河是季节河,若是有大雨,那意味着江州河会涨大水。在没有涨水时,江州河河水清澈,如邻家小妹一样温柔可爱。而涨水以后,江州河就如喝了烈酒的抠脚大汉,让人难以靠近。

三组组长李明负责碎尸案,找到凶器的心思格外迫切。他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骂了一句:“这鬼天气,隔几天再下雨不行吗?非得来凑热闹。”

岸上,派出所副所长钱刚提着一件矿泉水,另一个民警弄了一大盆凉面。钱刚招呼道:“老李,休息一会儿,补充能量。”李明原本不想耽误时间,见同事们累得弯腰驼背,个个汗流浃背,便将手中的棍子用力往下一插,道:“休息半小时。”

棍子插进河里的淤泥,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李明老家在农村,有捉甲鱼的经验。捉甲鱼时常用一根细铁叉子插进淤泥,碰到硬硬的东西,往往就有货。这时,他凭感觉知道棍子插到了异物。

李明深吸一口气,用手探下去。手指插进滑滑的淤泥,继续向下,指尖碰到一块金属样的东西。凭着质感,他知道三十多名同事数小时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棍子无意中插中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菜刀。

“明哥,你戴手套做啥?”

“有可能是菜刀。”

“菜刀丢在水里大半个月了,还要戴手套吗?”问话的是派出所新参加工作的民警。

李明仔细戴上手套,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菜刀是否还有凶手和死者的痕迹,至少不能让我的任何痕迹出现在菜刀上。”

其他民警都停了下来,望着如探宝一样的李明。李明满脸严肃,双手探进泥中,然后小心翼翼捧出淤泥中的硬物。

“哇!真是菜刀。”

“核对一下,是不是出租房的那一把。”

菜刀是传统的铁菜刀,并非普通的不锈钢菜刀,符合景家菜刀的特点。长时间泡在水里,铁菜刀失去了凶悍之气,垂头丧气地缩在戴手套的大手之中,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水。

菜刀被装进箱子,由李明亲自送往刑警新楼。一方面要由DNA鉴定室主任张晨来做检查,寻找菜刀上有可能遗留的痕迹,尽管这很渺茫;另一方面要由景军来辨认,确定这一把菜刀是不是出租屋里的那一把。

消息传回,侯大利在白板上写下:找到扔到河里的菜刀。

白板上已经列出了好几条与黄玲玲有关的线索,这些线索集合起来就是证据链。证据链越完善,则审讯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即将进入审讯阶段,侯大利坐镇刑警老楼,分析收集到的材料。预审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丝毫不比出外勤轻松。老预审员周向阳的川字纹已经定型,成为面部重要特征。侯大利不仅鬓角是灰白色,眉头也慢慢生出与周向阳眉头类似的川字纹。只是他资历浅,川字纹尚未成型,只是在最紧张时才会出现。

湖州,姜青贤、张剑波、张小舒等人一起打开了高小鹏遇害现场的房门。由于遇害现场长期封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透过口罩钻进诸人的鼻腔。几人顾不得霉味,直奔窗边,仰头看着窗帘。

自从高小鹏遇害以后,窗帘就没有换过,落满灰尘,蔫头耷脑地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是可拆的拉绳。”姜青贤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碰了碰窗帘拉绳。

窗帘拉绳有带状花纹,握在手中大小正合适。张剑波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这是他在获取重要物证前的标准动作,这是在祈求上天保佑,能够成功获取物证。

湖州刑警支队勘查室在高小鹏影楼取下了六根具有带状花纹的窗帘拉绳,送到湖州公安新建的DNA室进行检验。

窗帘拉绳送到了湖州DNA鉴定室,也许有皮肤组织,也许没有皮肤组织。如果查到了皮肤组织,有可能是高小鹏的或是其妻子的,只有在窗帘拉绳中查到黄玲玲的皮肤组织,这个证据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等待DNA结果的时候,张小舒默默地独坐在角落。今天是她妈妈的生日,在早些年的时候,她会和爸爸一起为突然失踪的妈妈过生日。这个仪式坚持了很多年,在张小舒读高中住校以后,仪式变得七零八落。等到张小舒读大学之时,这个仪式基本被废除。她在独坐之时忽然想起今天是母亲的生日,瞬间感到特别难受,不仅爸爸忘记了母亲的生日,自己也是过了大半天才想起今天是母亲的生日。

她脑中始终留有两个特别清晰的画面,一是母亲离开家时的最后一个画面,当时母亲亲吻了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乖乖的,还说回来做红烧肉。时间过了这么久,她还奇异地能记住母亲温热嘴唇的触感,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道。香水味道接近栀子花,这些年街上有很多枙子花,但是她从不敢买。另一个画面是打开从湖中捞起的皮箱那一刹那间的情景,皮箱中蜷缩着的白骨如炮弹一样射进她的脑海中,成为噩梦的来源,她已经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无论如何也赶不走这个画面。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她却直到现在才想起,令其深为悲伤。

张剑波走到了张小舒身边,面带微笑,道:“猜一猜,我们打开山南可乐,瓶盖上面的字是‘中奖’还是‘谢谢惠顾’?”

张小舒迅速将对母亲的思念藏回心灵最隐秘的角落,道:“张主任这样问,那肯定是中奖了,否则就不是笑眯眯的表情。”

张剑波的笑容灿烂,道:“从窗帘拉绳中发现了皮肤组织,但很陈旧。湖州的DNA鉴定室技术很先进,DNA实验室启动时共投入600万元,其中仪器等硬件投入400多万元,每年还有100多万元的投入,用以购买耗材和检材等。虽然花钱很多,还是很值得。”

张小舒道:“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张剑波道:“这事急不得,还有些时间,但不会太久。希望我们运气好,有实实在在的收获。我们还得给大利提供审讯的‘子弹’,否则他们不好打开局面。”

张小舒道:“总体来说,黄玲玲归案还是稍稍仓促了一些,若是在外面暗中控制她,我们可以更加从容。”

张剑波道:“这是一个两难问题,你得站在领导的角度思考。我们发现了高度疑似凶案发生现场的农资大楼出租房,就得彻底搜查,这必然会惊动黄玲玲。如果不控制黄玲玲,让她以休假之名潜逃,这个责任太重,谁都背不起。湖州系列杀人案是专案二组成立以后的第一案,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

8月2日对专案二组来说是极为繁忙的一天。为了收集黄玲玲的作案线索,侦查员们各负其责,奔走在湖州和江州两地之间。

傍晚,夕阳西下,半边天空仿佛燃烧起来。

在刑警老楼坐镇指挥的侯大利挂断电话,望向周向阳,道:“张小舒有些神奇,居然真从窗帘拉绳里找到了皮肤组织。从皮肤组织中提取到的DNA分型与黄玲玲的DNA分型一致,更为关键的是从窗帘拉绳里也查出了高小鹏的皮肤组织。”

周向阳道:“妥了。黄玲玲基本上没有反抗余地了。”

侯大利颇为谨慎,道:“黄玲玲不是一般人,她在吃精神类药物。如果没有病,又特意吃药,心机就太深了。”

周向阳笑道:“黄玲玲很聪明,想要伪装成精神病人。但是无论多么狡猾,终究不能一个人对抗整个山南公安。”

一组侦查员根据线索来到黄玲玲的舅舅家。在黄玲玲家发现的药,在其舅舅家全部找到。黄玲玲没有到五院看精神科的记录,也没有购药记录,这些药品均来自其舅舅家。

询问笔录中,面对警察询问,黄玲玲的舅妈答道:“我家那位有时半疯半癫的,有时又是好好的,玲玲也是啊!肯定有问题,否则谁会吃药。”

侦查员问道:“黄玲玲有什么具体表现?”

黄玲玲的舅妈道:“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就是忧郁症,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哭,还觉得有人要害她。我家那位这样,黄玲玲也这样。”

侦查员道:“黄玲玲为什么不去医院?”

黄玲玲的舅妈道:“为什么不去医院!玲玲这么年轻,去了五院,以后怎么嫁人。”

侯大利和周向阳研究了这份询问笔录,再与其他询问笔录进行对比,怀疑黄玲玲在故布疑阵。

白板上写满了与黄玲玲有关的线索和证据。侯大利和周向阳重新梳理这些线索,制作线索表格,确定了审讯策略。随即,侯大利和周向阳开始第一次审讯黄玲玲。

景军来到刑警支队后进入询问室,询问室有茶水和电脑,布置得和会客厅一样。黄玲玲是涉案嫌疑人,则被带到讯问室。讯问室体现了对抗精神,有审讯人员的桌子和椅子,还有犯罪嫌疑人的铁椅子。

黄玲玲走进讯问室,看了一眼固定在地面的铁椅子,微笑道:“我等会儿是坐在这里吗?”

侯大利和周向阳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黄玲玲,和其打心理战。

另一名穿警服的侦查员推了推黄玲玲,道:“坐进去吧。”

铁椅子靠背上有警绳,用于约束接受讯问的涉案嫌疑人;椅子的下端有两个圆圈脚镣,用于固定脚部;椅子的把手位置还配有两个上下伸缩的铁环,用于控制嫌疑人的双手。侦查员将黄玲玲束缚在铁椅子上,这才离开。

黄玲玲非常配合,没有任何反抗动作,被束缚住以后,靠在椅子上,如小猫一样温顺。她甚至有些好奇地盯着审讯自己的两个警察,年轻警察很帅,眼神深邃。中年警察则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自己欠了他五千元。

按照商定的策略,由周向阳主审,侯大利配审。

法定程序走完以后,黄玲玲否认犯罪。

这在预料之中,周向阳根据事先制订的审讯策略,迂回包抄。

周向阳问:“你是哪一年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工作的?”

黄玲玲道:“我是在2000年9月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上班,在2007年7月离开。”

周向阳问:“在这期间,你一直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黄玲玲道:“我一直在湖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没有挪过位置。”

周向阳问:“你是在什么时间遇到杨梅到急诊科就医?”

黄玲玲道:“2004年4月1日,因为是愚人节,我记得特别清楚。”

周向阳问:“你认识赵代军吗?”

黄玲玲道:“认识,他是杨梅的丈夫,杨梅是我的初中同学。”

周向阳问:“你是在哪一年认识的赵代军?”

黄玲玲道:“具体哪一年我记不清楚了。杨梅结婚时,我见过赵代军。”

侯大利在表格中打了一个钩。

周向阳问:“杨梅和赵代军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黄玲玲很生气地道:“赵代军是人渣。我完全不能理解杨梅为什么要嫁给这样一个人渣。”

周向阳问:“杨梅出院以后,你到赵代军家里去过吗?”

黄玲玲道:“去过啊,杨梅是我初中同学,受伤后,我下班到她家里去看一看,这是人之常情。”

这是合情合理的说法,侯大利又在表格上画了一个钩。此刻,他有些担忧,如果黄玲玲说了百分九十五的真话,而在关键时刻不说实话,这次审讯就会遇到麻烦。

周向阳原本以为会遇到一个让自己有大麻烦的人,谁知这个人配合得如此之好。他喝了口水,目光滑向下一个问题:“你认识景红吗?”

黄玲玲长叹一声,道:“景红也是被家暴的人,2005年1月,具体时间我记不准确,总之是在晚上过来的。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元旦过后就遇到这事,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周向阳问:“当时和你一起值班的医生是谁?”

黄玲玲道:“这个问题有点难,让我想一想,应该有张勇医生吧。”

周向阳问:“你后来和景红有接触吗?”

黄玲玲道:“有啊。当时景红有一件外套丢在治疗室,我给她送回去。我和景红处得还不错,毕竟都是女人,共同话题多。在和景红来往的过程中,我认识了景军。我和他后来一直有交往,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实话实说,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中,景军主动一些,我被动一些,就是这样的。”

侯大利又在表格上画了一个钩,黄玲玲完全说的是实话。据景红回忆,她回到家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是急诊科护士黄玲玲打来的。然后,两人时常有来往。

周向阳道:“你到过景红丈夫程森的商店吗?”

黄玲玲道:“我去过不止一次,景红和我还在程森商店后面的小屋里喝过咖啡。”

听到这里,侯大利的川字纹路变得更深。按照黄玲玲现在的说法,她极有可能会承认到过高小鹏的影楼,到了影楼,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使用过窗帘拉绳。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皮肤组织出现在影楼的窗帘拉绳里就有合理解释。至于高小鹏的皮肤组织出现在窗帘拉绳里,黄玲玲根本不用对此有任何回应。

周向阳在喝水之际,瞧了一眼桌上的表格。黄玲玲在前面的问题中完全没有说谎,与其他证人的询问笔录完全能够核对得上。

周向阳道:“你和曾昭敏认识吗?”

“认识啊。曾昭敏被家暴,来到急诊科,大约是2005年11月中旬。因为即将过元旦,我琢磨着利用短暂的假期出去玩,所以印象很深。后来我和曾昭敏有交往,第一次是曾昭敏主动给我打电话,要我给她换药。后来是我经常向她咨询金融问题,当时我想贷款。后来我们关系处得比较好,也到高小鹏的影楼玩过。高小鹏就是曾昭敏的丈夫。我认识高小鹏,偶然遇到他,还聊过几句。这个人挺有才华的,摄影技术不错。”

有了前面的铺垫,黄玲玲知道对面的中年警察想要问什么,不等他询问,便一口气说了出来。

周向阳在肚子里骂了一句,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接来了句狠的,道:“你有没有被家暴的相似经历?”

黄玲玲顿时变了脸色,道:“别人的伤疤,小心翼翼不想露出来,你偏偏来揭。”

周向阳没有任由其发牢骚,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要明确回答。”

黄玲玲强硬地道:“这与本案有关吗?我拒绝回答。”

周向阳自言自语道:“雷跃进和陈娟四处在寻找儿子雷伟,雷伟失踪好几年了。这一对老夫妻真可怜,临老了,儿子不知所终,可怜可叹啊。”

“我再次申明,这与本案无关。”黄玲玲瞪着眼,如羚羊一般。

“雷伟是你前男友,曾伤害过你,除了家暴外,还让你流产,致你失去生育能力。”周向阳在前一阶段一直温文尔雅,这一刻也“翻了脸”,双目如刀,狠狠地刺向黄玲玲。

雷伟的事情过去几年了,却仍然像鞭子一样抽在黄玲玲身上。她的皮肤似乎被鞭子抽开,疼痛瞬间从肉体蔓延到精神之中。她想要站起来,却被牢牢地束缚在椅子上,道:“你们的心太狠了。”

侯大利没有说话,努力寻找黄玲玲的思维特点。周向阳谈及湖州系列杀人案时,黄玲玲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谈及雷伟之时,她情绪变得激烈起来,这意味着雷伟失踪有可能与她有关。也意味着触及其情感时,黄玲玲容易受到影响。

周向阳继续进攻,道:“雷伟到哪里去了?雷跃进和陈娟都是老人了,他们一直在苦苦地寻找儿子。不管雷伟是什么货色,这一对老夫妻待你不薄,应该找过你,你知不知道雷伟的下落?”

黄玲玲停止了挣扎,喘了口气,道:“雷伟早就和我分手了,他在哪里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雷叔和陈阿姨来找过我,据他们说,雷伟当时是想到南方去。他从家里出发,一去就没有回来。如果雷叔和陈阿姨怀疑我,早就向警方告状了。他们很清楚,我和雷伟没有任何关系了。”

侯大利又在表格上打了一个钩。

到目前为止,黄玲玲没有说谎。周向阳道:“你为什么要从湖州调到江州?”

黄玲玲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江州是山南第二大城市,基础设施好,工资比湖州也高,所以我愿意过来。”

周向阳道:“你是以什么理由调过来的,调动嘛,总得有理由?”

黄玲玲道:“湖州市人民医院有好几位医生先后调到江州,现在外科王主任也是从湖州调过来的。王主任在急诊科工作好多年,比较喜欢我。2007年春节,我们在一起吃饭,我说想要换个地方,希望调到江州去工作,王主任满口答应。后来,我就调过来了。”

这是一个得到证实的信息,黄玲玲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说谎。

周向阳和侯大利中间摆着一张表格,上面有一排表格,表格中列举了黄玲玲有可能说谎或者否定的事实。侯大利在“调动问题上”打了一个钩,望着镇静自若的黄玲玲,川字眉渐渐隆起。

周向阳道:“你认识程玥玥吗?”

“认识,程玥玥是家暴受害者。我作为江州市人民医院急诊科护士,本人又是家暴受害者,所以特别同情受家暴的女性。准确来说不是同情,每次看到被折磨得进急诊科的女性,都感觉自己受到折磨。你们提起的杨梅、景红、曾昭敏和程玥玥都进过急诊科,又恰好是我在场,我和她们站在同一阵营,有过交往。世间有太多不平的事情,但是每个人的精力有限,我们注意到的事情都只是我们想要关注到的事情。我承认受过家暴,施暴者就是雷伟,所以我最容易关注到那些受家暴的姐妹。我不值班的时候,肯定还有受到家暴的姐妹被送过来,只是我没有见到,便在我脑海中不存在。”

黄玲玲没有等待周向阳一句一句地提问,直接说了一大段。这一段听起来很绕,实则黄玲玲点明了对这几人都很熟悉,而且是因为家暴才走到了一起。

周向阳道:“你能说说程玥玥进急诊室时发生的事情吗?”

黄玲玲又长叹一声,道:“程玥玥在银行机关工作,脑子却一点儿都不好使,明明知道万秀品行不端,家暴、嫖娼、赌博,啥坏事都干,居然还把孩子单独放在家里。人性之恶,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我最初看见小姑娘衣服被淋湿,嘴唇破了一块,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担心小姑娘生病,就给她换上我的衣服,我在换衣服时才发现她被侵犯。程玥玥知道女儿被侵犯,最终没有报警。因为太多女人选择忍让,家暴者才会肆无忌惮。四个人都是如此,第一次忍让就会招致无数次灾祸。当时我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冷静下来,我也理解程玥玥,现实的法律让很多女性选择了退步。家庭暴力往往发生在家庭内部,很难形成视频资料或者录音证据,取证难度大。外人很难察觉,即使察觉也可能因为怕惹麻烦而躲得远远的,做证难度大。有些家庭争吵或者打架后,警察到场仅仅是口头劝阻,并未以书面调解的形式体现出来,加大了法院对证据认定的困难程度。更可怕的是来自施暴者的报复,不仅仅是对我们女性自身进行报复,还要报复我们的家人,类似的悲剧很多,在网上随手一搜都能搜出一大堆。另一种情况,有家暴者还对女性施以经济控制,女性如果要逃离,就面临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困境。这是很多女性很难反抗的原因,既是社会性的,也是个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