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湖州人的磁性声音1

夏晓宇道:“随风而飞的冬梅。我觉得你应该见过她的,张大树和你爸关系不错,两家人也常在一起走动。冬梅比你要大个四五岁吧。啊,她也满三十了。”

聊了一会儿,茶艺师接到电话后,道:“晓宇哥,车到了。”

这是一款比二建邱宏兵所使用的商务车更为高档的商务车,车旁站了两个女子:一人是江州电视台的主持人肖婉婷,另一人是曾经见过面的江州学院的林风。夏晓宇年过五旬,身材保养得很棒,与肖婉婷热烈拥抱之后,再和林风礼节性拥抱。

从江州到湖州,车上欢声笑语,肖婉婷的声音如碰碰球,在车内反复碰撞,从各个角度钻入侯大利耳中。侯大利坐在副驾驶位置,头靠皮椅,几乎没有与后排三人说话,习惯性沉入自己的情绪之中。窗外景色迅速向后移动,商务车似乎穿梭在时空隧道之中,他的思维演变成实质光弧,又闪回到往日时光。

即将接近湖州之时,肖婉婷和夏晓宇开始起哄,让林风唱歌。林风没有推辞,落落大方地在车上唱起歌。

又见雪飘过

飘于伤心记忆中

让我再想你

却掀起我心痛

早经分了手

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过追忆岁月

或许此生不懂

又再想起你

抱拥飘飘白雪中

让你心中暖

去驱走我冰冻

冷风催我醒

原来共你是场梦

…………

她唱的是一首怀旧粤语老歌《飘雪》。这首歌原本没有特别之处,杨帆没有唱过,田甜也不是特别喜欢。但是,除了“早经分了手”这一句外,其他歌词句句都能打动侯大利的心,让他想起田甜。在封闭环境中,这首歌配合商务车穿越时光隧道般的幻境,让侯大利陷入突如其来的忧伤之中。这忧伤没有来由,如一场倾盆大雨般突然而至。

唱完之后,车内有几秒时间没有说话声。

夏晓宇打破沉默,由衷地道:“唱得真好。”

林风道:“侯警官,下周有一场演出,我要演唱这首歌,邀请你来看演出。张小舒是特别嘉宾,我唱歌,张小舒拉小提琴伴奏。”

最初听到张小舒要拉小提琴时,侯大利脑袋没有转过弯,他在第一时间想起张小舒在殡仪馆搬动尸体的画面,随即才浮现出张小舒曾经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形象。这两个形象都是真实的,重叠在一起有种违和感。他敷衍道:“到时看情况,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夏晓宇道:“谁是张小舒,为什么要特别邀请大利,为什么不邀请我?”

林风道:“张小舒以前在一院当实习医生,如今是公安局法医,和侯警官是同事。我听张小舒谈起过侯警官。她经常参加我们学院的演出,是优秀的小提琴手。”

夏晓宇道:“长得漂亮吗?”

肖婉婷嗤了一声,道:“晓宇哥好色,你应该问小提琴拉得好不好。”

夏晓宇道:“我是男人,男人喜欢漂亮女人,天经地义。”

林风道:“漂亮,又很有才华。”

夏晓宇目光停留于侯大利侧脸,若有所思,道:“既然漂亮,那我们一起去看演出,大利也要去。”

谈话间,车已驶入湖州城,来到湖州国龙广场。

国龙广场位于湖州市区新城区,占据了中心的位置。广场如今是一个大工地,市政围栏如长城一般,又高又大又长,不断有大卡车出来,满载沉重泥土。在出口处有工人用水管冲洗轮胎上的泥土,大轮胎上夹带大量泥土,水管难以冲干净,工地出口的湿泥拖出长长的轮胎印子。

三个戴着安全帽的人站在工地门口,最前面的正是宁凌。往日,宁凌总是一副俏美的青春少女模样。今天,她穿工装,戴安全帽,略施粉黛,白净的皮肤与工装形成鲜明对比,很有“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之气场。

宁凌与夏晓宇打过招呼,对侯大利道:“干妈听说你要过来,很高兴,亲自点了晚上的菜,全是你喜欢的。”

“小宁,我要先办事,等一会儿过来吃饭。”夏晓宇朝宁凌挥了挥手,转身上车。

宁凌如今是国龙集团高管,更是李永梅的干女儿,在国龙集团渐有地位。夏晓宇是跟着打江山的老人,没有改称呼为“宁总”,仍然称其为小宁。

走上工程部办公楼时,侯大利和宁凌并排而行。

侯大利道:“我妈状态怎么样?”

宁凌道:“这边事情多,要达成目的不容易,大家手忙脚乱。事情多,而且很多事情需要干妈点头,干妈的状态比以前要好。”

侯大利道:“我爸来过没有?或者说我妈回去和我爸见过面没有?”

宁凌道:“他们没有见过面。”

夫妻共同创业,历经千辛万苦把企业做到如此规模,获得了超越绝大多数人的成就。在功成名就之时,夫妻俩不可避免地走向分裂。侯大利最初以为是自己当刑警时刻面临生命危险才导致如此结局,细思此事,真正直面内心,才明白自己当刑警只是外因,内因早已种下,遇到合适的风雨阳光,种子自然会萌芽。

工程部租用了一幢八层小楼,八楼建有食堂和娱乐室,七楼有单独的一道铁门,与其他区间分隔开。李永梅和宁凌的住房在七楼最里的房间,外端设有一个小餐厅和茶室,用来招待客人。

李永梅抱紧儿子,用力拍打儿子后背,嗔道:“不是晓宇过来,你根本不会到湖州来看老娘。”

侯大利也用力抱了抱母亲,开玩笑道:“我的事情是真多,而且每件事情都脱不了身。谁叫你的儿子这么能干。”

李永梅道:“不要自鸣得意,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侯大利笑道:“你儿子如今真是神探了,参加工作以来,破案无数,远近闻名。”

李永梅牵着儿子的手,道:“吹吧,把牛都要吹爆。调查组怎么回事?你这个神探为什么会被检察院调查?”

侯大利苦着脸道:“每个人都要问这事,我解释了无数遍。还是那句老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真有事,早就停职了。我相信调查组会给我一个真实的结论。”

“我儿已经傻掉了。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关了房门,李永梅的笑容迅速消失,对儿子道,“给你谈个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侯大利见到母亲神情严肃且略带伤感,一颗心不断往下沉,脸上仍然带有笑意,道:“妈,我可是刑警,什么事情没有见过。”

李永梅严肃神情消散,变成了深深的悲伤,道:“我原本想无视你爸有了小三这事,以为我强大到能够接受。现在发现不行,我的底色就是世安厂女工,在世安厂,谁家的男人有了外遇必然闹得鸡飞狗跳。现在我们地位高了,闹起来没有意义,我还是准备和你爸爸离婚,好聚好散。”

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