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张剪报揪出幕后黑手1

凶手终于露出了破绽

晚上九点左右,陈雷来到夜来香。他买了一部新手机,准备送给夜来香的一个小妹。说是小妹,实则是夜来香的妈咪。妈咪见惯欢场风云,最懂揣摩人心,哄得陈雷舒舒服服。陈雷知道小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是既然能哄得自己高兴,又何必计较其真实性有多少。

小妹挺喜欢新礼物,玩了一会儿,带陈雷到自己的房间。

激情之后,小妹回到工作岗位,陈雷继续睡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到停车场。

陈雷是江湖中人,下手狠辣,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走出夜总会时便不由自主提高了警惕。他走出门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习惯性地警惕起来。刚拐过弯,离开保安视线,从黑暗中走过来一人。

陈雷在长期江湖暗战中形成的第六感发挥作用,停下脚步,还朝后面退了一步。

黑暗中,汉子挥动胳膊,袭向陈雷。

陈雷转身就跑,跑动中,左肩被砸了一下,钻心的疼痛瞬间传到大脑。他没有停顿,拼命往亮灯处跑,右手从腰带中扯出来一柄手枪,忍痛上膛,朝后面打了一枪。

打完这一枪,陈雷右手手臂挨了一击,剧痛之下,手枪掉在地上。他顾不得捡枪,望着夜来香保安拼命喊叫。

夜来香门口有三个监控探头,若是现身光亮处,必然会进入监控。袭击者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翻过停车场围墙,消失在黑暗的街道。

陈雷手臂骨和肩胛骨受伤,被送到骨科医院就诊。很快,陈雷就变成了部分木乃伊。几个揣尖刀、穿黑衣的手下守在门外。

陈雷抓破脑袋都没有弄明白谁想来杀自己。在监狱滚过一圈之后,他对犯罪的理解上了一个层次,决不会轻易砍砍杀杀,对威吓等手段运用自如。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对手都没有到派杀手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他想起另一个隐患,自己的手枪被对方捡去,若是这把手枪以后犯了大案,自己还真有可能说不清楚。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潜藏的危险远远超出私藏枪支有可能得到的惩罚。

侯大利接到陈雷电话,来到骨科医院。

陈雷开门见山地道:“我被人袭击,手臂骨和肩胛骨被敲裂。”

陈雷是社会人,受伤并不意外,侯大利最初并不上心,道:“你可以报警,通过正规流程办理,用不着把公事弄成私事。”

陈雷道:“你就是警察,我也算是报警。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平时带了一把手枪,仿五四式手枪,开了一枪,估计没有打着对方。现在,手枪被抢了。想杀我的那个人力量很大,动作利索,是老手,我担心他把我的枪弄去作出大案,那我就麻烦了。”

“枪里有几颗子弹?”

“弹匣原本有五粒子弹,上个月在野外打了两枪,练枪法。刚才打了一枪,还有两粒子弹。”

“那你更应该打110报案,有完整记录,以后这支枪出事,你就有说法。你现在受伤,又是主动投案,根据刑法,你这种情况要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很有可能就是管制。反正你骨头断了,又是两劳人员,管制就管制。”

侯大利调侃了几句自己的高中校友,突然想起陈雷用了“敲”,脸色凝重起来,道:“当时伤你的人是用的什么工具?”

陈雷道:“他是从黑暗中突然出来,我看得不是太清楚,应该是一把锤子,肯定是铁锤,否则也不能一下就敲断我的手臂。”

侯大利眼皮突突狂跳,道:“这人多高?”

陈雷道:“和你的身高差不多,应该有一米八,孔武有力。我还算机灵,拼命朝夜来香大门跑,又跑又喊救命,这才把来人吓退。”

侯大利心情紧张起来,道:“袭击你的人是不是左撇子?”

陈雷想了想,道:“还真是左撇子。”

一米八、孔武有力、持铁锤、左撇子,这几样特征与杀害朱建伟的凶手很近似,若不是陈雷是老江湖,为人机警,这次说不定会被敲破了脑袋。

这条极有价值的线索,惊动了江州市局。

朱林带着大李来到现场。大李行动不便,走路一瘸一拐,鼻子上的功夫却没有丢下。但是,发案现场受扰动太大,它在发案现场嗅了一阵,来到停车场,失去踪迹。朱林当即给宫建民打电话,让其调查进出夜来香停车场的车辆。

在案情分析会上,刘战刚宣布三件事:此案是市局第一案,所有单位都要无条件支持案件侦破工作;刑警支队重案大队接手此案,由重案大队副大队长陈阳具体负责;105专案组参战,配合重案大队。

宣布政策以后,刘战刚虎着脸,道:“还是我们刑警队的老话,刑警破不了案,屁用没有。我把话挑明,黄卫被调走那是他违反了纪律,和105专案组没有关系。重案大队要把劲用在破案上,谁敢因为个人原因影响破案,卷铺盖滚蛋!”

重案大队接手此案,派精兵强将勘验现场,查看周边监控录像,寻找可疑车辆。

凶手反侦查能力很强,没有留下指纹、毛发和脚印。有一辆面包车出现在监控里,车牌被蒙着。

老朴从省厅请来了模拟画像师,根据陈雷描述,画出一幅剪影。这幅剪影和葛朗台前一阵子所画背影十分相似。

陈雷看了这幅剪影,十分认可。只可惜剪影无论再相似,没有面容,不能发协查通报。

陈雷最初只是担心丢失的那支枪作下大案,累及自己,没有料到给侯大利打过电话以后,市公安局如临大敌,众多刑警立刻扑了上来,轮番上阵,将陈雷挖了个底朝天。

侯大利来到医院时,病房前还有重案大队刑警守候。

侯大利进屋时,陈雷长吁了一声,道:“大利,我们是同学,你给我透个实底,敲我的人到底是谁?”

侯大利坐在陈雷床边,道:“如果我们知道,早就抓人了。你仔细想想,这几年你得罪过谁?”

陈雷道:“你说这几年?难道这个杀手从几年前就开始杀人?”

侯大利算了算蒋昌盛被杀的时间,道:“有可能在杨帆落水不久。”

陈雷惊讶地道:“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小毛贼,不可能惹到这么厉害的杀手!莫非,你们认为这个杀手与杨帆有关系?”

侯大利道:“从杨帆落水以后开始,世安桥附近的菜农遇害,被铁锤敲了脑袋。一个月以后,一个银行职员被害,用刀捅的。前阵子,报社副社长被害,也是被锤子敲了脑袋。除了银行职员以外,菜农、报社副社长和你都被铁锤敲过。仔细想一想,你们三人或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重案大队严阵以待,陈雷已经意识到砸自己的人绝对背负大案,听到侯大利介绍才明白砸人者到底背负何种大案,他倒吸一口凉气,抓破头也想不出自己和另外三人的联系。

“你再想一想,是不是曾经以某种方式联系在一起。比如,一起旅行过;比如,一起参加过什么组织;比如,有什么共同爱好。”侯大利不停启发,希望陈雷脑洞大开,破解掉这道难题。

“这人明显是要我的命,我也想把这人揪出来,否则他在暗,我在明,提心吊胆的,这日子没法过。莫非这个人与杨帆之死也有关系?如果与杨帆也有关系,那我更想不出来者是何方神圣。”陈雷想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根本想不出自己和杨帆、菜农、银行职员、报社副社长有何种瓜葛。

杨帆是侯大利心中一块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平时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舔伤口,此时听陈雷提起杨帆,疼痛依然强烈。疼痛归疼痛,侯大利还是很客观地道:“没有任何证据或者线索能将杨帆和这个凶手联系起来。凶手使用铁锤,这不应该是巧合。”

陈雷叹息一声,道:“杨帆太可惜了。每次看见电视里有人跳孔雀舞,我就会想起杨帆。”

侯大利不愿意多谈论杨帆,打断道:“警察不可能一直保护你,注意安全,想起了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联系。”这时,手机响起。侯大利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上一次你到家里,想借小帆的日记本,我当时舍不得,没有同意。后来我和你秦阿姨商量了,将小帆的日记本、剪报本和学习笔记本都复印了一套,送给你做纪念。她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是有我们几个惦记,小帆就还活着。只有我们全部将她忘记,她才最后消失。”

“我不会忘记杨帆的,永远不会。”

杨勇的话进入侯大利耳中,立刻引起身体强烈的化学反应。杨帆出事以后,社会上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杨帆落水是意外事故,并不支持侯大利的说法,社会上总体气氛让侯大利创伤无法排解,陷入体内越来越深。杨勇终于正面提起杨帆,侯大利这才找到一个抒发长久被压抑感情的口子。

这番对话在寻常人嘴里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做作。可是杨勇和侯大利都很真诚,表达的是内心真实情感。

“杨叔,复印件在哪里?我过来取。”

“我坐车到了江州,等会儿到老刑警队办公室。”

侯大利急忙开车回刑警老楼,在刑警老楼的门口等了几分钟,杨勇提着箱子出现在楼前。他回江州第一件事情是给女儿扫墓,扫墓后,在墓地给侯大利打了电话。

陌生人踏入刑警老楼,大李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它出现在侯大利身旁时,杨勇被其体形和凶相吓了一跳。

侯大利道:“没事,这是专案组一员,有功勋的。”

大李用头靠了靠侯大利的大腿,摇摇摆摆回到自己的地盘。

上了楼,杨勇将十来本复印件交给侯大利。每本复印件都很厚,用牛皮纸包好封面,封面上是杨勇手写的内容提要。虽然这是复印件,可是打开本子,杨帆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浓得无法呼吸。

杨勇将复印件交给侯大利以后,执意要坐当晚长途客车回省城。在车站分手时,风吹来,两个大男人眼角都有些湿润。

侯大利先看高中那一本日记。日记本记得非常简约,文字优美。作为当时的亲历者,他读到杨帆写下的文字,还能感受到她当时的细腻心思,初恋时的甜蜜、甜蜜中的小小忧伤、对未来美好的期望,都跃然纸上。

日记中出现过陈雷、王忠诚、李武林和蒋小勇这几个人的名字。四人曾经用不同方式向杨帆表达过爱慕,或写信,或当面表白,或送礼物。杨帆很明确地拒绝了四人,作为少女,在日记中还是有小小的得意。

看完高中日记,和上次一样,侯大利没有找到线索,深埋心底的创伤倒被揭开,痛得晚上难以入眠。世界似乎特意为侯大利开了一个窗口,将部分时间完全停了下来,与杨帆在一起的一幕一幕如电影一样清晰,甚至杨帆脸颊上淡淡的绒毛都能数得清楚。

早上起床以后,侯大利身心俱疲,用冷水洗了脸也头昏脑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