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格外的刺眼,扎的人眼睛生疼。
见众人犹豫不前,任七只得催促道:“来吧,先死后死都一样,不用推让。”
被他这样一说,众人一拥而上。
还是看不清怎样出剑,任七脚步走动之间,手只是轻轻一指,便有人撞到他的剑上来。
不一会儿,屋内便已横七竖八地躺着那些刀客,剑士的尸体。
客栈里头,还喘气的只有三人,任七,店小二,和那坐在桌子边上,装作喝酒吃肉的年轻剑客。
他戴着斗笠,身穿青衣,坐在那里只是甩着筷子,然而碗里空无一物,因此筷子便只是碰着碗沿,发出令人不悦的声响。
任七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些人的衣物都被血污所覆盖,包括他刚才看上的那件袍子,也已变得肮脏邋遢。
“找件干净的衣服给我。”任七吩咐道。
那年轻剑客立刻丢掉筷子,从包裹里掏出一件近乎崭新的桃红色棉袍,双手捧住,一时不知是上前还是放下。
任七也不跟他客气,放下剑,接过棉袍,穿在身上,发觉正合身。
然后他才坐下,拿起一边的酒壶,用里头的酒来清洗剑上的血污。
“杀人简单,手起刀落的事情而已,然而洗剑擦剑却是件麻烦的事情。
即便你身居高位,手底下的人再多,可洗剑这件事,是不能指望别人的。
你把剑交到别人手上,便相当于是让别人攥着你的命。”
任七自言自语:“七年多前,我一个人流落出来的时候,走得匆忙,没带多少钱,很快便沦落到只剩这六柄剑。
别人问我,我不卖。
然而我也不擦剑,终于到有天,拔出剑时它们锈迹斑斑,那时候我才醒了过来。”
年轻剑客并不知道任七说这番话的用意,他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任七又随手取下一块布,认认真真擦完了剑。
“你刚出师没多久吧?”
“算上来这里的路程,两个月。”
年轻剑客有些诧异,“您会看相?”
“我不会。但我知道,初出茅庐的少年剑客一般都是这副打扮。”
年轻剑客只能笑笑,不知如何反驳,也不敢反驳。
“说吧,谁叫你来的?”
任七接过店小二递来的一盘肉,从里头挑出一片卖相不错的,丢进嘴里。
“一五一十,说出来。”
“其实,我是为了两百块才到这里来的。”
年轻剑客苦笑,“召集我们来的,是一个叫做独眼龙的人,也许全世界瞎了一只眼的人都有这样一个外号,然而这是真的,确实是这个人叫我来的。
先给一半定金,路费食宿自理,做掉……阁下之后,再收另一半。”
“还真是一桩吃人不吐骨头的买卖。”
任七冷笑,“那个人估计吃了一半的佣金不止。”
“这我就不清楚了。”年轻剑客陪笑道。
“所以,你并不知道上面。”
任七指了指上头,“你跟他们没关联?”
“一点关联没有。”
年轻剑客摇头,“我只是收钱办事,谁给我钱,我就为谁做事而已。”
“不讲道义?”
“我想讲的。”
他叹气道:“然而这世道,讲道义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那你还不算蠢,记住,好人和坏人都能活下去,但蠢人不行。”
任七将最后一块肉咽进肚子里,随手在死人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你可以走了。”
“走?”
年轻剑客愣了一下,“您要放过我?”
“我不是放过你,只是懒得杀你。”
年轻剑客起身就走。
任七也真的没动手,只是任由他离开。
“那年轻人把剑落下来了。”店小二提醒道。
“不要紧。”
任七平淡道:“他以后已用不上这剑了。”
“这何尝不是一件可惜的事情呢?”
店小二坐下来,叹了口气,“少年侠客,刚出江湖,便将剑放下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