咂巴几口,将烟气吐出来后,他继续说道:“不是在诳你,我虽然不是出家人,然而在这佛寺里待久了,自觉受了熏陶,得守戒律,所以也不能骗人。
那时候尽管任七昏迷着,然而我感觉得到他是个痛苦,孤独,刚毅,坚定的人,唯独不是什么坏人,因此我得竭尽全力的救他。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全身上下断了十几根骨头,经脉有四分之一出现损伤,不是撕裂就是被震断,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没死。”
尹秀这样听着,只感觉是又惊又怒。
到底是谁把任七这样的大高手打成了这样模样?
这样重的伤,就是尹秀自己也自认未曾受过。
“你不用担心。”
桑久宽慰尹秀道:“他没死,并且很可能也不会成为废人,尽管我已半个多月未曾回去了,但我感觉得到,他有执念。”
“他确实执念颇深。”
尹秀点头:“也许在未完成之前,不管是怎样的生死关头,他都会活下去的。”
“可执念深,又是好事吗?”
桑久叹了口气,看向法因的时候,眼眶不由泛红。
“住持便是执念太深,所以走到了这一步。如今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佛祖和菩萨。”
他似乎真能感受到法因的心,因此也变得悲伤起来。
“他得活到什么时候?”尹秀突然问道。
“寺里的长老说了,起码得到八月十五,过了中秋法会之后,住持便已算是活到了两百岁,可以修成肉身菩萨,结下舍利子,得成正果了。”
“就这样一副发臭腐烂的皮囊,能修出什么正果和舍利子来,还是给个痛快,烧了个干净为好。”
尹秀毫不客气地起身。
他要走了,绝不在这个已成烂肉的活死人还有那苗人身边多待一刻。
“请等等。”
桑久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尹秀。
那是一块品质一般,连雕刻也十分粗糙的蛇形玉佩。
“请帮我把这玉佩交给那苗女,告诉她,千佛寺已没什么巫师,只剩下采药人了。”
“好。”
“还有,尽快离开千佛寺吧,这里的东西不要吃,天一亮就走。”
“往哪边?”
“往哪边都行。”
桑久认真道:“如果你去接那剑客的话,也请跟我女儿说一声,叫她不要到千佛寺来找我,最好是跟你们一块走,远离此地最好。”
尹秀将玉佩收下,感觉到他话里似乎有隐情,于是试探道:“你想退出江湖啊?”
“本来就不在江湖之中,又何来退出江湖一说呢?”
桑久叹气道:“如今我已老了,只想着养大女儿便好,其余就是伴着青灯,念念佛经,了却此生便算了。
但是事情起了变化,如今的我,只能为佛祖菩萨做些事,尽点心力而已了。”
“也包括这个?”尹秀问道。
“什么?”
“我是说,佛祖会愿意看到一个得道高僧陷入痴妄,两个弟子成了蛊惑人心的魔王和罗刹?”
桑久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根本没办法回答,不由懊恼道:“我不知道。”
“没关系,因为我也不知道。”
尹秀摊手,“而且我也不在乎。”
说着他往外走,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
因为尹秀看见,在院墙的旁边,干干瘦瘦的悟尘和尚正站在那里。
他是桑久来之前,坐在屋子里陪着法因的那位。
也是想要法因活到两百岁的人之一。
这时候他几乎被眼皮盖住的眼睛里冒着火光,带着怒气道:“你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但我还是来了。”
尹秀将酒瓶收好。
“你是为了主持公道,还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尹秀摇头,“我只是为了找个人才跑过来的而已,如今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已清楚了,我在这里已没有停留的必要了。”
“你知晓了秘密,还以为自己能走?”
“怎么?”
尹秀看他一眼,“你不想当个好人,立地成佛了?”
“成佛之人,不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