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敬敏被赐封世子,当初的圣旨可是都传到北境来了,百里长洲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都习惯了尊谢敬捷为世子,自然不觉得还有别的人也能是世子,更何况,谁家的藩地,有两个世子的。
百里长洲可以不遵谢敬敏的世子之位,但,却改变不了谢敬敏也是世子的事实。
谢敬敏的身份,与谢敬捷,不相上下。
小茶这句话好似一个耳光响亮的扇在百里长洲脸上。
叫他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
他没想到看似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小茶居然也如此的伶牙俐齿,倒是叫他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了。
百里长洲黑着脸咬着牙没再吭声,不管谢文文是不是谢敬敏,他的确不能直呼谢敬敏的名字,那位首先不说是北境王的次子,更是天子亲封的世子,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是他能够轻视的。
在小茶这里落了下乘,此后的一段路,两人都没有了声音。
一路沉默的到了地方,百里长洲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姿态,好似方才与小茶的剑拔弩张从未有过。
谢敬捷就在屋内,方才百里长洲说他去接人的时候他就等着了,他等着见小茶,等着见这个阔别多年的故人。
听到门外有动静的时候,他已经忍不住抬头望去了。
他想,他当时没有把谢敬敏认出来,那么此刻要是见到了小茶,是否就能一眼认出她来。
可是,当小茶走进来的时候,谢敬捷还是在她脸上辨别了许久,终于,才失望的叹了口气。
“我大抵是老了,已经认不出你了,就是当日,连他也没有认出来。”他自以为,至少也能认出一个的,可人都到了面前才发现,他还是认不出来,他们都太陌生了,面孔陌生,都早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他当时认不出谢敬敏,此时也认不出小茶来,他一个都认不出,可,他们却认出了自己,谢敬敏认出了自己,所以在树林的时候,他选择了平静的离开,小茶认出了自己,所以一个人悄然离开。
可饶是他没有认出来人,他也肯定,小茶就是那个小茶,是谢敬敏身边的小茶。
谢敬捷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像是胸膛里有什么堵住了,只往外冒着酸水。
当年谢敬敏带着小茶从宣阳王府离开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未满十岁,这十年的岁月,他们都长大了,一个丰神俊朗,一个亭亭玉立,也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十年的不闻不问,十年的杳无音信,这十年,把一切都改变了,变成了谢敬捷最不敢认识的样子。
小茶在谢敬捷愣神的期间就朝他行了礼,自从离开游京后,她很少行礼了,上一次还是对悄然而至的宋元昇,上上一次,还是谢文文要她离开的时候。
她对于谢敬捷的怅然若失面不改色,她说:
“世子春秋鼎盛何必自惭形秽。”
谢敬捷勾了勾唇角,笑的勉强。
小茶居然能说这样的话?当初初到王府的时候,她除了说是,别的字 一个都不会从嘴里蹦出来,谢敬敏想要她多说话,可是费尽心思,连哄带骗的。
到底不是他老了,而是岁月如梭,物是人非,都变了,可变的何止是人呐。
想到谢敬敏先前与自己重逢时的陌生,便只觉苦涩不已。
多年前,他与谢敬敏之间哪里会是这般模样,他们又曾想过,他们兄弟俩终有一日会相见不识?
谢敬捷有些愣怔,似乎是怀念也好似是在沉沦。
小茶因为谢文文的缘故,对于谢氏的人都不抱有好感,虽然他一向待人疏离冷漠,可在此时,她对他们的不喜是昭然若揭的挂在脸上的。
她亲眼见证了谢文文那些年在游京的如履薄冰,他就像一个行走在暗夜的人,日复一日的渴望着天明,谁知道他在暗夜里碰了多少壁,吃了多少苦,他原以为,他的世界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但却成为了他的奢望。
谢文文不是谢敬敏,因为谢敬敏是谢氏的嫡次子,背后有强大的北境作为依仗,可谢文文只是一个无心存活的普通人,他对这个人世不抱有任何的期望,他的人生里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家人与爱人。
他们都抛弃了他,他们都失去了他。
她不是谢文文,他可以做到冰释前嫌可她不能,她平等的怨恨着每一个让谢文文不开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