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说的直接一点,又怕这看起来同样是病人的年轻人无法经受打击,于是把目光移到齐正均身上,“家属先来签字吧。”
齐正均不想叫许白见齐正则,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在今天,要在这个时间带许白来到医院——像是,专门来见证齐正则的死亡一样。
六儿很贴心的塞了颗强力薄荷糖到许白嘴里,【润润喉咙,待会好好发挥,多挣点积分。】
薄荷味儿从头顶一路凉到脚底,许白想打趣,却没能成功,属于乐知的情绪正慢慢缠绕上来。
“我们回去吧。”
齐正均想把许白从轮椅上抱起来,却遭遇了抵抗,过长的头发凌乱的贴在泪水沾湿的脸上,“……见,他。”
为什么这样坚决呢?是想起来了吗?
齐正均完全可以强行把少年带走,但是看着那双眼睛,看着惨白的脸,他妥协了。
齐正则脸上盖着白布。
齐正均要上前,被许白一扑,抢先了。
布料掀开,露出张还算平静的脸,瘦,但还是能从眉眼间看出曾经的风采。
许白短促又急切的呼吸一声,他像是吞了口滚烫的岩浆,从喉管到心脏一路烫的血肉模糊,混沌麻痹的意识松动,被强行筑起的高楼摇摇欲坠。
这个男人……
蜷起的手指很难伸直,少年用手背去贴齐正则冰凉的面颊。
还有一些弹性,这也给人似乎还活着的错觉。
喘息声响在耳畔,杂乱的声音全都灌进脑袋,许白的手开始抖,越来越厉害,最后整个身体都痉挛似的颤。
齐正均察觉到不对,想冲上前带他离开,可许白怎么肯。
少年整个人拼了命的贴在齐正则身上,一声接一声的叫,“……正则,正……醒醒!是,小乐,看看我,求……求你,小乐好痛!要痛,死了……正则求,求求你看我啊!”
悲伤排山倒海般的冲刷过来,火烧似的喉咙里发出凄厉哭喊,他从轮椅上翻倒下来,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抓着齐正则的手。
痛苦无法逃脱,少年蹬着腿,牙齿把嘴唇和舌头咬得鲜血淋漓。
全都想起来了。
可为什么是这种时候?
竟然将正则给忘了,竟然这么长时间都没来看他……乐知总是把不属于自己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所以现在在想的也是——
是不是正则生气了?生气了,就要撇下自己走了。
喉咙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眼泪还在不断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