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城,县令府。
宽阔的正殿内,空气沉闷压抑的像是凝固了一样。
分列两侧跪坐的曹参、樊哙、周勃、柴武、丁复、张越、雍齿等将领,一个个宛如庙殿内的泥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呐呐无言。
踞坐上首的刘邦,乱糟糟的花白头发下,一双老眼也是失却焦距,四下撒摩,却难有定数,一张嘴巴也像是离水的鱼儿般,空自一张一合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借助成皋的地利,依靠深沟壁垒的优势,加上多方汇聚而来的大量兵将,面对霸王亲率的山崩潮吞而来的大楚军,刘邦竟然守御的有声有色,硬生生将之给顶在了这儿。
九江之地的陈豨、郦商异军突起,接连大败季布、项冠、钟离昧,并且郦商一支奇军与利几里应外合,重新夺取了陈县,截断了霸王退路,形势可谓是一片大好。
眼看着幽而复明的大楚阵营就要再次暗淡下去,汉军阵营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与大楚军的对垒也变得士气高涨起来。
谁曾想,高兴了不过一个屁的工夫,自九江与陈县接连传来音讯,大楚长公子项昌亲率数万军从燕地折返,长驱直入九江,一举攻破阴陵,斩杀陈豨;旋即又马不停蹄兵临陈县城下,威逼县内豪强,反水袭杀郦商与利几,献陈县重归于大楚……
这连番飞传来的消息,像是接连劈头盖脸无比粗暴砸下来的大棒槌,将包括刘邦在内的大汉阵营都打懵圈了。
眼下那怕傻子也看得出来,形势极为严峻了,待项昌亲率的后方几万大楚军赶上来,两下合围,困守成皋的汉军只有彻底败亡一途可走了。在坐的诸将,无一例外,都将成为楚军阶下之囚,死无葬身之地。
故而刘邦将他们召集起来,商讨下一步军略行事,诸将领才这般神色低迷,气度沮丧。
“嘭!”
刘邦最先回过神来,用力一拍案牍,瞪着眼,隆起的额头泛亮,怒喝道:
“一个个低眉垂目,面容哭丧,做妇人状,是何道理?都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有七万大军在,形势不比彭城之战好上百倍?即使项昌小儿赶来又能如何?想要一举覆灭我们,也是难于登天!哼,况且,当年我能够在这成皋之下与项籍小儿周旋数年,逼迫他空有天下无二的武勇,最终徒呼奈何,败走垓下,没有道理而今就做不到!”
不得不说,刘老三心志之坚韧真是天下不作第二人之想,短暂的惊慌沮低迷后,立时又振作起来,重新充满了斗志,一副丝毫不以这败局为意的模样。
“汉王所言极是!我们不仅有七万大军,背后还有整个关中、汉中作为依靠,即使退一步说成皋线失守,我们退回关中,凭借函谷关之险,也足可以像当年秦国一样,做一地之主!”成皋县令灵常这时跳了出来,打了鸡血般倍儿精神的极力鼓动道。
灵常原先是大楚令伊,也是位高权重的高层。在霸王退过陈县时,他与利几留下,一起投降了汉营。
刘邦对他颇为信任,让利几镇守陈县,将他安排在成皋,担任成皋县令。
眼下,眼看着大楚阵营气势如虹,席卷天下之势已成,与利几一般无二,灵常也简直懊丧的夜不能寐。只是到这地步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因此他反而在忠诚度上,在维护汉营上,比之曹参、樊哙、周勃之流更加上劲儿。
在刘邦的喝骂下,在灵常的吹鼓下,一干汉营将领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形势距离山穷水尽还远着呢,慢慢心头压着的巨石松动,脸上的灰丧消散,重新泛起精神来。
刘邦大喜,连声下令,呼喝着赶紧摆布酒肉,奏乐歌舞,进行宴饮作乐。
就在殿宇内呈现出一片欢欣鼓舞生机盎然的态势,疏忽又有一个炸裂般的消息飞传进来,像是降下了一场冰暴雨,再次将殿内的气氛打落到冰点:
“报,汉王,大楚项昌军兵分两路,全力攻打武关道、蒲津道两线,企图进入关中!两线守将同时告急!”
包括刘邦在内的汉营诸将面色惨色,“腾”的纷纷自软席上跳将起来,连声惊叫不断:
“什么?这如何是好?”
“项昌小儿好胆!”
“两线同时被攻,局势危矣!”
“这是要完犊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