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射在温荣的脸上,竟将这个轻飘飘又莫名郑重的笑容衬得仿佛充满了神性。
而这光芒又折射进入不远处始终保持沉默的另一双眼睛里。
——那对样貌相似,仿佛一个中年体一个老年体的自己在针尖对麦芒的彼此对峙的画面,完全被收入那双黑色的眼睛里。
他眼底似有风起云涌,却全藏在深静的水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一眨眼睫。
仿佛黑色蝴蝶一次无声地振翅,又好像相机不断按下的快门键——不远处那画面、那笑容、那声音,在这只相机里被不断刷新,不断放大,不断定格再保留,只是不知道要用在何处。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原本就不准备改变主意,听了您的话就更加不会了。”
温荣退开两步,冷冷道:“我的儿子不是工具,如果您因为他无法行走不愿再给公司出力就要收回对他的一切期待和感情,那我就只好加倍补偿给他——我绝不会做您一样冷血的父亲。”
他从沉沉浸式的不忿与不平中走出来,转眼又挺起胸膛踏入了沉浸式的深情里。
“阿璨是我和弯弯唯一的孩子。”
话一出口,他竟就像无法遏制一般地红了眼眶,泪水瞬间覆盖了那双混血的藏着蓝色的瞳孔。
中年男人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念出过这个小名了——弯弯。
一个连名字都充满杀气和侠气的女人,却有着如此可爱可怜的小名,只有他能叫的小名——他下意识忘记了同样是多年未见的岳父以及死去的岳母,他们在他的脑海里早就不存在了。
这个小名在此刻变成了所有美好回忆的载体,让他一出口就彻底沉入了对妻子的思念和对往事的缅怀中,他动情到几乎要哽咽起来,于是他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面老人瞬间抖了抖脸皮,那张苍老脸庞上飞快划过了鄙夷与恨铁不成钢。
他更加无法察觉,在他背后的温璨,刹那间抓紧扶手至青筋毕露的五指,以及缩紧如猛兽的眼瞳。
“从阿璨出生开始,弯弯对他的要求就只有快乐——”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温荣发出声情并茂的咏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