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对死者,还是对他的亲人,都很悲伤。
正因如此,在葬礼上,大家才会露出那么严肃而又沉重的表情吧?
然而在那些心情中,究竟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圣夏莉雅在这时不禁回忆起了那位为自己受洗的摩律亚老巫师,想起他奄奄一息时躺在柔软的床上,犹如淹没在一片全是雪的汪洋大海中,那是她头一次目睹人类的死亡,由于是初次居然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比较好。直到葬礼那一天到来,老巫师的尸体在火焰中逐渐烧成雪花似的灰烬,而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沉痛哀悼时,她才明白,原来死亡是一件悲伤的事情,面对死亡,你不能无动于衷,必须表露出自己的伤心才行。
可葬礼没过去两天,参加葬礼的人中便有一些开始暗中指责老巫师不该将部落的巫术传授给一个异乡人,还有些人则指责她,理由居然是圣夏莉雅在参加葬礼时没有落泪,表现得像一个漠不关心的陌生人,对不起一直引导并照顾她的老巫师。
这件事发生后,圣夏莉雅带着小羊离开了部落,独自流浪。她一度很疑惑,那些人既然在老巫师的葬礼上哭得那么伤心,应该与他感情非常深厚才对,可为什么既不愿意接受他的洗礼,更不认同他的选择,反过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呢?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有时候,眼泪只是表达的目的,而非自然的结果,有些人的伤心只会埋在心底,那是因为他们的外壳太过坚硬了,连泪水所浇灌出来的情感的幼苗都无法钻破。
希诺属于哪种人呢?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目光中还是难掩好奇之色。幸好希诺也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她听到圣夏莉雅的回答后,轻声笑了笑,想法竟与眼前的少女出奇一致:“是呀,死亡确实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可是有多少人的悲伤是发自真心呢?圣夏莉雅,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一个很怕死的人。”
圣夏莉雅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迟疑:“希诺……很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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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即便真的很怕死,也不会主动承认吧?
“恩。”希诺面色未变,轻轻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面对死亡吧——母亲的死、父亲的是、还有最好的朋友的死……这些都曾经深刻地改变了我。每一次目睹他人的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我都会想,啊,我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说悲伤的话,悲伤什么都无法改变;如果说思念的话,思念也已无法传达到他们的身边。这种想法伴随了我整个童年与少年时代,以至于到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很害怕死亡的人。”
她自嘲般笑了笑:“明明生老病死都很寻常,我却不能接受,甚至还因此苛责别人也苛责自己,我或许是个很自私的人也说不定呢?”
圣夏莉雅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怕死不是自己,而是害怕看见别人的死。
她不知道希诺的父母与挚友是怎么死的,对于少女说的苛责别人也苛责自己更是没有一点头绪,但她隐约猜到这位少女已经不是在倾述了,她正在想办法与自己和解,可是却没有途径。或许过去她已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了,但直到现在依旧会被那些情绪影响,深陷过往无法自拔。众所周知,与自己和解是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了。
这个时候,作为一名合格的倾听者,她应该做的事情不是追根究底,也不是安慰或劝告,唯有继续听下去而已。
但她并没有得到那样的机会,因为从客厅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希诺抬头看了一眼,在灯火所勾勒出来的模糊光晕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于是将要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她轻吐了一口气,像是排出了堆积在胸口的忧郁和敏感,然后起身,笑着对圣夏莉雅说道:“看来林格先生已经从祖父大人那里回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圣夏莉雅。很感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不过,都只是我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而已,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哎呀——
自从认识那位年轻人以来,圣夏莉雅头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林格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