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涉的脚步突然站住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卡住了,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的雕像。
在他逐渐睁大震颤的瞳孔中,血,到处都是血,船棚上、船板上,全都是刺目的鲜血。
储存鱼获的船板碎掉了,一侧的舱沿板也碎掉了,雨雾从外面飘飞进来落在船舱,湿冷的空气一股又一股地吹在呆呆站在原地的阿涉身上。
面前这一切都昭示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怎样恐怖的事。
人呢?人呢?
阿涉僵硬地张望四周,狭窄的船舱一眼便能看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根本看不到那两道人影,也没有听到那句熟悉的“欢迎回家”。
他的爸妈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刺目刺鼻的血。
还有他妈妈给他亲手做的竹剑,挂在船壁上,被外吹进的冷风吹得轻轻摇曳。
看着那柄竹剑,阿涉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顿住了。
因为,在那船舱中,一个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只麻花般的手臂,是的,整根手臂,无论是那皮肤上粗糙熟悉的沟壑,还是尽头露出的烂肉和白花花的骨茬,都让他感觉刺眼无比。
“嗬!呕!””
看清那根毫不陌生的手臂的瞬间,阿涉下意识猛吸了口气,胸腔鼓起,巨量的血腥味又让他呕吐的欲望急速上涨。
不,不,不可能。
他摇着头向后退,止住脚步弯腰呕吐,吐干净胃里的东西后,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像纸。
这时候他该尖叫,他该逃跑,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出来,因为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爆炸了。
爸爸呢?妈妈呢?为什么不见了?血,谁的血?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究竟遇上什么了?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但越是呼吸急促,血腥味就越是刺鼻,呕吐就像海潮一样不断冲到喉咙又退去。
不不,冷静,冷静,不会的,不会出事的。
阿涉弯着腰下意识伸手握住了那柄竹剑,微冷又熟悉的感觉让他莫名冷静了许多。
本能地用出冥想技巧,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
虽然不知道在他离开这里时,船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父母不见了,有可能……遭遇了不测。
意识到这一点,阿涉从惊恐中脱离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一定要做什么,他不能就这么失魂落魄地愣着,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
阿涉看了一眼破碎的船,颤抖着抓住了竹剑,试着分析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袭击毫无疑问是从外面发起的,如果是爸爸的话当时会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爸爸很聪明,也很厉害,如果不是出身的限制,不至于只是一个纤夫的头头,或许有机会成为忍者。
正常人遇到袭击,一般都会抱头惊叫,而他的爸爸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反击以及制住袭击者,然后他的手臂就断了。
阿涉小心地观察这只手臂的断口,尽管恶心他也强迫着自己去看,这个断口他很熟悉。
就像是竹剑硬生生被巨力旋转扭断了一样,整个肌肉都是翻扭着的,骨骼更是碎得稀烂,可以想象一瞬间,爸爸就会失去反抗能力了。
“袭击者,应该是忍者,但是没有尸体,没有直接杀死,或许留着有用,或许他们逃了,或许他们还活着?”
阿涉颤颤巍巍地往外探头,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异常平静的江面。
现在该怎么办?
阿涉的大脑有些空白,但很快就知道了。
“这里属于破晓城的范围,有人入侵了,去找义隆老师,去找云川大人。”
这好像是放在他面前的唯一一个选择了。
就在阿涉脑袋里涌起这个决定时。
在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果然,还有一个小鬼。”
昏沉的夕日洒下赤红的光芒,照在破碎船舱中阿涉的身上,船板上却投影出了两个影子。
这段时间,苦练呼吸法的阿涉,反应速度已经极快了。
在他脑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一样,告诉他该做什么,所以在生死攸关的危机来临的一瞬间,他做出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