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北方统御着四万骑军如洪水灌野般漫无边际覆盖而来的彭越,在汉楚战场外勒住皮毛赤红如火焰的骏骥,坚毅的面容冷峻如铁,一挥手,身后护卫骑兵飞快将一骑连拉带拽到他跟前。
这匹战马背上坐着一名干瘦如猴,衣袍破烂,双手被缚、头上套了一个黑皮袋子的老骑兵。
护卫伸手将老骑兵头上的袋子摘下,露出一张被折腾的蜡黄灰暗、满是皲裂的憔悴老脸,其中下巴宛如铲子,极为醒目,却是大楚右谏议大夫武涉。
“两军对战不斩来使,武大夫,请回吧。”彭越语气冷冷的道。
当日垓下成功将彭越给说服退军,怕彭越再有反复,背汉意志不坚,项昌就命武涉这段时间一直以使者身份长驻梁国,时时监控彭越的动态,避免他出现思想滑坡,人生跑偏。
一开始彭越待他还是颇为重视、尊敬,几乎日日宴请,而过了不多久,渐渐的有些怠慢起来,再后来,直接连面都不见他了。
武涉渐渐意识到不妙,显然随着汉营局势越发紧急,对彭越开出的条件也越来越夸张,让这老家伙禁不住心潮澎湃、动摇不已起来。
而彭越被重兵给看守了起来,根本没有多少自由,几乎等同于软禁,却是干捉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多次求见无果后,武涉知道不能继续耽搁下去,就对彭越提出告辞,准备返回垓下,将消息传递回去。
那知不仅没有获准,反而被彭越麾下的兵士兜头扣了一个黑羊皮袋,捆上一匹战马,然后跟随大军就稀里糊涂的出发了。
一连跑了十几日,除了每日早晚解开袋子让他进食,此外都是罩着袋子。天天不见天日,又骑在马上飞跑不止,饮食也极为粗粝,武涉这位右谏议大夫可是吃足了苦头,变得瘦弱不堪,像是老了十几岁般,老态毕现。
他用力摇晃着脑袋,用力睁着眼,不住转头四顾。
待看清竟然又回到了垓下,并且眼前汉楚两军正在拼死激战,武涉心头一沉,瞬间清楚这老贼又被刘邦给游说反水了。
而这老贼特意将自己带到垓下,即将大战才放开,显然是怕自己早回去通风报信,是铁了心要打大楚一个措手不及了。
关键是这老贼可是游击战的鼻祖,对骑兵的运用堪称出神入化,即使霸王,对上他单纯骚扰而不正面硬战、扯不断又撕不烂的牛皮般的打法,也是极为头疼。而今他一旦支持大汉,突袭大楚,就怕大楚真个局势危矣。
武涉顾不上自己疲乏欲死的身躯,更没有向着大楚逃窜回去,梗着脖颈,扬着醒目的如铲下巴,厉声道:“梁王忘记与霸王的盟约了?霸王亲封你为梁王,堪称恩深义重,而今你却背信弃义,背后捅刀,与刘邦老儿何异?就不怕天厌吗?”
“楚王待我,的确恩义深重,怎奈汉王待我,恩义更深更重。”彭越雄壮身躯端坐如山,语气坦然,大刺刺的道,“汉王答允不仅梁地归我,齐地也尽数划归于我。”
武涉心头一沉,刘邦掏出这等重酬,还真是给了一个容不得彭越拒绝的价钱。像彭越这等注重私利的老货,心里可谓毫无恩义,就看谁给的价高而已,此番背叛真是情理之中。
“你这个蠢货,真是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啊!你就没有想到以刘邦老儿的小气,以前一个王号都舍不得给你,而今却甘愿化给你这等大的疆域,背后原因是什么?如不是被大楚逼急了,大败在即,会这等慷慨?你看中他的王封,他却是看中你的身家。你确定自己真要压上所有,陪刘邦老儿进行一场豪赌?”武涉不甘心之下,做着最后的努力,希冀能够将彭越说服回头。
彭越眉头皱起,面色一阵犹豫。然而看着汉楚大战的战场,慢慢眼神再次变得炽热起来,阴沉沉的话语透露着莫大的自信:“即使刘邦处于劣势,我麾下四万骑军,莫非还不足以扶他扭转战局?——你,速去,再啰嗦,先斩杀你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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