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大凛,齐齐跪地拱手大吼:“谨遵汉王令!”
衡山王国,王宫。
衡山王吴芮四仰八叉半躺在软榻上,一边痛饮着美酒,一边看着娇柔的舞姬翩翩飞舞,手掌还根据演奏的钟乐轻轻拍打着大腿,一张老脸蛋儿红润润的,一副乐陶陶的模样。
在他下首位置的软榻上,张良端端正正跪坐上面,多日不见明显又瘦削了一圈的脸庞,眉宇间带着深重的忧虑,虽然在抬头看舞蹈,却是眼神飘忽,涣散无神,显然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而去。
侧头看到张良模样,吴芮摇了摇头,想要装作未见,终究于心不忍,坐直了身躯,拂苍蝇般一挥手,大殿内的乐声顿时停息,舞姬与乐师躬身屏息,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整个大殿内除了两人,空空荡荡再无别人。
吴芮放下酒樽,抚摸着胡须,笑吟吟回顾张良:“比间乐,莫非还不满足乎?子房多日面色忧虑,不曾舒眉,人生苦短,何至于如此折磨自己?”
张良回过神来,自失的苦笑一句,摇头怅然道:“比间虽乐,终不及故土。”
“是不及故土,还是不及故主?”吴芮言语调侃,旋即吃力的在软榻上跪坐好,面色端正,肃然道,“不知刘邦那无赖匪徒有什么好,让子房这等牵扯肠肚?以前较之凶戾残暴、毫无头脑、肆意妄为的霸王,刘邦固然是没得选择的选择。而今与昌公子一番深谈,我倒是感觉较之刘邦,无疑是更佳的首选。虽然明知项昌也有可能是哄骗于我,但听他所言,至少心中有苍生百姓在,而非刘邦那等纯粹的私欲膨胀之辈。”
吴芮这是投顺大楚后首次向张良袒露心扉,说明他当日之所以做出这等抉择的原因。
张良重重摇头,冷然道:“愚之何及!愚之何及!你肯定会后悔的!所有人上人,那个不是虎狼之辈?项昌小儿不过为安你心,故意哄骗于你。一旦真正得成所愿,他也是要吃肉的!”
“也许你说的对吧!”吴芮抬头透过宫殿的大门,看着邾城内鳞次栉比的百姓房舍,语气萧索的道,“无论我这个抉择是对是错,总之此番治下的百姓终究是避免了一场战火的荼毒。我衡山王国已经多年未曾经受战争,这个现状,还是让它继续维持下去吧。”
“你又能维持多久?楚汉终究是要分出胜负!你以为大楚有多大胜算?以我之见,最终还是汉营胜面居多。”张良冷然道。
“好、好,你说的对!既然你认为汉营终究会取胜,那何妨安稳等待下去就是?昌公子没有舍得杀你,将你软禁在我这王宫之中,待汉营取得最终胜利,他的命令自然也就崩解。到时候你再返回汉营去就是,何至于而今闷闷不乐,自我内耗?”吴芮笑吟吟道。
“那你呢?”张良突兀道。
“我?”吴芮疑惑道。
“汉王取胜,你这番不战而降,倾尽王国所有资助霸王,岂能饶你?到时候你又如何自处?”张良扭头逼视着吴芮,愤声道。
“我这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嘛!只要今日安乐了,明日如何,且随他去吧!”吴芮再次端起酒樽,“哈哈”大笑道。
“你对项昌小儿还恁是有信心!”张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子房,放宽心,好生休养。也不要希冀能够劝说动我了,此时汉楚最后的垓下决战应该已经开始,即使你说动我也无用了,第一,时间上完全来不及,第二,衡山王国兵力、军械都被楚军带走,我不过一名标标准准的空头王了,没有丝毫力量,是左右不了垓下战局的。”吴芮话语揶揄的道。
张良长叹口气,与吴芮交往多年,对于这老狐狸的精滑他可是太清楚了,世人都以为前番是自己说服的他弃楚而投汉,实不知是这老贼事先已拿定主意,不过借自己之手顺水推舟而已。否则但凡他不愿,自己一外来户那年月能摸上他王宫的大门?而今他如此说,显然是铁了心看好项昌,自己是休想能够凭言语说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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