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英布略带仓皇的快步返回军营,身躯摇摇晃晃,显得是那等的虚弱无力,丝毫不见统领万军坐拥一地的王侯的威势,跟随项昌身旁的屈复忽然泛起一个怪异的念头,感觉英布这位堂堂九江王很可怜。
没错,就是可怜。
身为当世有数的无敌猛将,却明显脑子不够用,被项昌、陈平这等聪明人给玩弄手掌之上的可怜。
项昌一声唿哨,带着一千骑就此绕过了英布军,尘土腾空如龙,蹄声滚滚如雷,向着西南方继续扬长而下。
“九江王接下来会作何选择,真会将九江封国全部夺取吗?”远离了英布军营垒,回头遥望了一番,周殷在马背上对项昌询问道。
项昌扬鞭大笑:“不是他会不会上钩,而是他一定会这么做。随何一死,他彻底失去了与汉营媾和的可能,汉营就怕也不会老老实实遵从原先约定,将半个九江王国划拨给他。如此一来,想要得到九江王国,只有硬桥硬马自己打下来了。你没有看他刚才眼神想要吃了我?我这一箭,将他的半个九江王国给射没了,心下就怕对我恨不得食肉寝皮啊。哈哈哈,为什么我看着他痛恨我入骨,却又干不掉我,还不得不对我俯首的神色,是这么的快意呢?”
周殷暗暗苦笑:你还真是旧恨难忘,英布不过当年背叛了你父王,你就可着他玩弄,不将他玩残不罢休是吧?
项昌笑容一收,冷然道:“这个只顾眼前、利令智昏、首鼠两端的蠢货,不识好歹,不知道我这是在救他老命。当日陈平游说他所言,不过是缓兵之计,让他早日退出战场,便于韩信腾出手来与孔熙军合力围歼父王的中军。要是我们大楚一灭,他即使坐拥九江之地,就能安稳吗?最终还不是被刘邦给收拾完蛋?”
说着项昌不屑吐出一口唾沫:“接下来随便他如何去夺取九江之地,与咱们无关,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良一路颠颠簸簸抵达寿春,已经是十几日后。虽然有了“清毒药”,伤势日渐好转,然而每日赶路,被马车颠的死去活来,得不到安稳休养,加上原本就体贵虚弱,反而越发憔悴了。
坐镇寿春的大将军吕泽接到通报,忙亲自出府迎接。
吕泽身躯高大,肩膀宽实,脸庞方正,棱角分明,年纪比刘邦略小,也已年过五旬,却依旧充满了男子的威武气概。
见张良神色萎靡,吕泽大吃一惊,顾不上寒暄,忙亲自上前将张良扶进府邸,一边用询问眼神看向了旁边护送的雍齿。
待进入府内,吕泽已然得知张良来意,就要让侍女伺候张良去为贵宾准备的侧院雅室洗漱、饮食、安歇,待张良休养好精神再说,那知张良一把拉住他,恳请一间静室,要与他先商讨事情。
吕泽见张良坚决模样,只得无奈答允,让侍女伺候雍齿先去休憩,跟随的兵士自然也有人接待,继而亲自扶了张良,来得府邸正厅内,将张良让到上首跪坐下,自己陪在下席。
张良在汉军阵营中地位极为特殊,不仅汉王刘邦对之颇为尊重推崇,其余跟随刘邦起兵造反的重将臣僚也都对他极为敬重,其中自然也包括吕泽。毕竟张良抛却自身谋略出众不说,仅仅原韩国顶尖贵族世家的出身,就足够他们这些世代泥腿子们仰望了。
“军师请看,目前我镇守九江之地,共督五万军。其中寿春作为核心大本营,留有三万。其余两大重县六县、城父县,由陈豨、蛊逢各领一万军坐镇。”
吕泽命人张挂起旧楚之地九江国的地形图,对张良详尽解说道,顿了顿,又道,
“仅仅凭借我们五万军,又是外来的汉军,想要掌控住整个九江王国,显然短时间内难以做到尽善尽美。我将整个九江王国所有贵族世家的家主,都召集到寿春,一番利害陈说后,这些家主纷纷表示投诚我汉营,不仅帮忙出兵维持秩序,更将家族嫡子送来为质。故而如若霸王前来倒也罢了,仅仅是项昌小儿前来,只能徒劳无功。”
张良一边用侍女递过来的热毛巾用力擦着脸颊,努力消除着身上的困顿疲乏,一边看着旧楚地形图,缓缓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