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怕陈平身为阴谋家鼻祖、当今用间大师,也是啧啧称赞。特别是项昌说服、不,确切说应该是逼反英布的过程,施展的计策环环相扣,精巧微妙,将手头所有资源利用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最终变不可能为可能,生生摁着英布这头桀骜凶悍、威震天下的猛虎低头,更是让他叹服。
正是对项昌了解够深,加上这段时间探查得知大楚军营发生的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让陈平隐隐感觉,有了这小子,汉营接下来覆灭大楚之旅,就怕将变得无比艰难。
对于陈平所言,刘邦颇为认同,轻轻拍打着大腿道:“子房也是这等言语。既然眼下项籍父子急切间难以离间,都尉可以试着接触大楚其余将领,看能否重金收买。眼下大楚走投无路,不信这些将领不生出别样心思。”
陈平轻轻点头,刚要说话,中涓杨添匆匆走进了营帐来,先是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刘邦躬身一礼,禀报道:“大王,大楚遣使者求见。”
刘邦大奇,自软榻上一骨碌爬起来:“项籍遣使者来?眼下我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寡人知道了,莫非项籍小儿是害怕了,向寡人求饶?即使他求饶为臣,我也不会放过他啊!”
杨添摇了摇头,用古怪的语气道:“使者并非求见大王,而是、而是求见陈平都尉!”
此话一出,无论刘邦还是陈平都是大为讶异。
“使者拉了足足三马车财货,金贝珠宝、布锦绸缎都有。看样子、看样子似乎想要收买陈平都尉。”
陈平眉头一皱,心中一股荒谬的感觉涌起。
刘邦也是一愕,旋即像是看到了杂耍玩意儿的乡巴佬,一下来了兴头,笑着连声催促杨添:“收买陈平都尉?难为项羽小儿怎么想出来的,可不能让他一番好意掉落地上,快、快,请进来,我顺便也看看大楚是如何收买人的!”
不多久,身材干瘦如猴、下巴上翘如铲,很有几分异人异像的楚营使者武涉,右手兰花指捻着下颌那丛山羊胡,大模大样摇摇摆摆走了进来。
进了营帐,一见陈平,皱巴巴的树皮状老脸满是亲热暖笑,上前握住了陈平的手就深情舔上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与陈都尉一别之后,转瞬两年余,而今见陈都尉风采如昔,相貌依旧,真是不胜欣慰,不由想起与都尉同在霸王帐下……”
陈平看了看旁边被无视却毫不在意,反而摆出一副看好戏架势的刘邦,不耐烦打断武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式的痛叙造反情谊,冷然道:“我与阁下、与大楚,都没有什么好谈的。眼下大家各为其主,各尽手段,各安天命,武大夫,你还是请回吧。”
“唉,陈都尉怎能这等拒人千里之外?霸王而今求贤若渴,盼都尉,如久旱之田盼甘霖!而今让我送来三车金贝珠宝……”
“够了!”陈平见这厮这副煞有介事的荒唐,不悦斥道,“汉王就在眼前,当着人主,收买人臣,你们大楚有病,我可是恕不奉陪!”
营帐内高高踞坐的刘邦,武涉好像这时候才看到,吃了一惊,连连告饶:“呀,不知汉王在,赎罪赎罪!”
刘邦就感觉这一幕无比熟悉,忽然想起,这不就是当年陈平离间项籍与范增时用的剧本吗?再也忍不住,“哈哈哈”一阵大笑发出:“武涉,项羽与项昌小儿,这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想出这等小儿做戏一样的计策?”
接着他转头对陈平道:“既然大楚有这番美意,咱们可不能辜负了,收下!”转而他又对武涉道,“回去告诉项昌小儿,就说我说的,让他尽管送!只要他敢送,我们陈都尉就敢收。”
武涉一撅下巴的山羊胡,面对刘邦这位拥有了大半个天下的男人,不敢像面对彭越那般造次,却依旧一脸傲慢:
“有大王这句话就好!我们后将军正打算这么做。我们后将军说,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努力坚持,总会出现奇迹。此后不仅金珠宝贝,像饮食、衣物、宝刃,也都无所遗漏,不断给陈都尉送来。”
“我们的一片赤诚,总会打动陈都尉的心,让他回心转意。甚至陈都尉都不必做出正面答允,只要在给大王谋划军略时,轻轻稍微向我们大楚一倾斜,我们大楚就受用不尽。而这一切,咱们不著一字不落口实,在于聪明人的心有灵犀心照不宣。以大王之年老昏聩,思虑迟钝,想必也是丝毫看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