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便被孟浚打断,沉声说道:“郑四维与忠贞营诸将有仇怨,难道为了替他们报仇,却要污了我等之手?”
林士奇辩道:“大王,忠贞营军将十余万,而郑四维不过一反复之小人,孰轻孰重,请大王三思。”
孟浚闻言,本有些严肃的神情,变的舒缓,语气悠悠的说道:“是啊,郑四维是小人,清强降清,周强降周,只是如今郑四维投降了本王,而忠贞营依旧奉明为正朔,在外人眼中,郑四维死了,无论怎么死的,都和我等脱不了关系。”
林士奇闻言有些默然,然而孟浚心中未曾说出口的,则是忠贞营与归降周军的将领有仇,自己就要杀了和其有仇的将领,那么忠贞营即使归顺,究竟是奉己为主,还是名义上的归顺,若真是深仇大恨,大可等待日后,派一死士,日夜监视,郑四维一出门,便上去了结此人,而不是逼迫周军动手诛杀降将。
或许,刘体纯没有这个心思,而林士奇也不知,亦或是低估了郑四维死在自己手中的后遗症,主副不明,况且忠贞营早已散成各部,刘体纯也不过是名义上忠贞营之主,各部皆是各行其事,大势所趋,忠贞营诸将难道真的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逆势而为吗?
次日,孟浚在荆州城中,邀请堵胤锡及忠贞营各将。
孟浚居于主位,堵胤锡坐于副位,底下则坐着周军各将,和忠贞营诸将,至于郑四维,则推说身体不便,婉拒了饮宴的邀请。
众人推杯换盏,酒过数论,直至场面正酣。
这时堵胤锡咳嗽了两声,众人热闹之声渐息,倾听堵阁老的发言。
堵胤锡眼神中透露着历经沧桑的深邃,他缓缓说道:“自古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大王如今态度暧昧,奉已不存在的绍宗朝为主,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孟浚闻言,沉默不语,而一旁的顾炎武则开口问道:“那以阁老之见,大王该奉桂藩之诏?”
堵胤锡点点头,道:“自安宗时,内争不断,福潞之争,唐鲁之争,再到桂唐之争,国家实力,尽付内耗之中,文宗虽殉,殊为可惜,但如今朝廷已再无两藩之斗,此正是我等同心协力之时,切不可再起风波,请大王万万三思!”
孟浚如今已控制了江南之地,而且在战场上连番大捷,又为孟浚取得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声望,在这样的形势中,在许多人的眼中,已经不仅仅是乱世枭雄这么简单,而是孟浚已经有了成为天下共主的潜质。
如果孟浚彻底抛弃大明这面旗帜,悍然自主,那么又有谁能阻止的了他,大明王朝如今已成镜中花,水中月,诸多代表大明正统的藩王一个个都当不起中兴大任,永历登基数年,从一开始和绍武朝廷内斗,再到一路逃遁,已经逐渐丧失人心,即使是那些士大夫,也是极少数执念于大明正统。
听到堵胤锡这般语重心长的话,孟浚开口了:“要论与烈帝血统最近,如今藩王之中,桂藩自然最为合适,但是当日桂藩不顾清军在侧,一意发兵,急攻文宗(绍武帝),可一旦有风吹草动时,便弃国而逃,如此临危失态,大失人君之仪,况如今天下垂危,正是天子迎难而上之时,如此怯懦之主,何以担负中兴大任。”
堵胤锡明白孟浚话外之意,便是永历如鼠般四处逃窜,不是明君的行为,但这在堵胤锡的眼中,却是撇开了其野心膨胀的行径。
听着二人的对话,底下的两军将领,虽听的迷迷糊糊,但也知道二人所谈论的乃是天下大事,众人皆不言,只有钱彪凑到柏永馥身旁,问道:“大王和这老头文绉绉的说的这些话都什么意思?”
柏永馥现在看钱彪极不顺眼,上次赌天气输了,虽然钱不多,但是事后柏永馥才知道钱彪是问了李闻道天气的情况,问完了才和自己赌,这在柏永馥看来,钱彪此人不行,赌品如人品,这样的行为,岂不是作弊。
柏永馥本想不回答,但话到嘴巴,心中一动,想了个主意,随即对着钱彪露出一丝笑容,附耳过去,低声说道:“这老头,让大王把地盘都交给那个逃跑的皇帝,现在大王正在犹豫不决,你看大王眉头皱着,一看就是在思……”
钱彪听到这,还未等柏永馥说完,便一拍桌案,大声道:“大王,不可啊!”
这一声大喝,坐在最近的柏永馥被吓了一跳,柏永馥没想到这钱憨货竟然这么大的反应,这时的柏永馥心中忽然有些后悔,深怕他口无遮拦,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到时候影响了自己。
不止是柏永馥,两军各将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钱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