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妹妹”,羞怯,安静,不知为何总有股淡淡的忧惧,沈惠婉以为是她刚刚离开了熟识的环境而不安,便想着去宽慰她,却恰好听见她望着院中的一片池子轻轻哼着这句歌,被出现的沈惠婉打断之后,直到她死去,再没有哼唱过。
原本这句歌在沈惠婉的记忆里也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了,此刻却是又清晰地浮了上来,与之一同上浮的,还有往日那些被她有意无意忽略过去的,有关“沈楠榴”此人的某些事情。
她怯意中含怨的眼神,面对府中众人过分回避的态度,一声声姐姐里的欲语还休......
“是......我不好,我......受惯了管束.....便觉得,那些......才是好的......”
哪有女儿家不受管的呢?
事事,做好了是应当,做不好,便要受指责。
沈惠婉也是这么长起来的,规规矩矩,大家闺秀,幼时偶有出格,受了罚,听了劝,也见过府中仆婢们对自己行止不当的窃窃私语,被长辈们派来的嬷嬷规劝、打手板、罚站也是家常便饭......她将锁链缀在心口,这条锁链闪着光,镶金嵌玉,富贵无匹。人人都告诉她,这沉重却美丽的链子,是旁人几辈子也修不来的好福气,是爱,是责任,是大家闺秀的体面和美名。
“始、知锁在......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那无字的牌位,意识不清时的低语,究竟几分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惋怀哀思,几分是为了过往想不明白,也来不及去救的悔恨梦魇,沈惠婉早已分不清楚了。
她的双眼渐渐变得模糊,攥住钱仙蕙的那只手却依旧有力:“供堂下......有......书信......给、娘娘......”
沈惠婉断断续续地哀求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宝慧......殿下......求求......”
口中的语句愈发破碎,而不达其意。
钱仙蕙泪水流了满面,无论沈惠婉说什么,都只晓得答个“好”字了。
而握在掌心的手一点点失去了力道,隔着朦胧的泪雨,钱仙蕙看见沈惠婉干枯青白的脸上,那双逐渐失光的眼瞳竟然再度有了光彩,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如意,想要请求对方再试试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