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见八贤昏倒,心中大呼糟糕,立即扬鞭催马,将马车飞快驶到八贤身边,又慌忙扶起八贤往马车里塞,安放好其冰冷的身体后,便马不停蹄赶到八斗医馆后门,此八斗医馆馆主名叫才高,是利知子门下最出色的门生,四十出头,长得与熊一般的身形,但逢利知子不在八城之时,八府上下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是才高在诊治。
开门的是一个小药童,穿着厚厚的褐色棉袄,脚上踩着黑色毡袜靴,蜷着小小的身体揉着眼睛,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整理,抬头一瞧是来人是小虎,瞬间就清醒了,连忙转头对着里面大喊:“虎哥来了!”
里面的一听小虎到了,无论老少,皆赶忙爬起来掌灯,不多时院子里房间的灯便全都亮起来,才高穿着夹棉短袄紧裤,一路走一路扣着棉袍的扣子,亲自带人来迎,小虎见才高来,慌忙说:“快!快给老爷诊治!老爷刚才昏倒在雪地里了!”
才高听闻是城主生病了,更是不敢怠慢,立即躬身进马车给八贤把脉,不一会儿就跳出马车,慌忙指挥着:“来人!好生把老爷扶下车,到暖房!”
才高说完不敢耽搁,带着一个小药童慌忙跑去亲自抓药。打开暖房的门,从门外朝里看, 暖房内十分低矮狭小,但是温暖,里面只放了一张简易卧榻和一张小茶桌,房间内只容得下三五人同时站立,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八贤扶至暖房躺下,此时大家才看清八老爷的面容,惨白无血色,嘴唇被冻得干裂,都吓了一跳,小虎把八贤的被子掖了又掖,不多时才高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个端盘,盘内放着些艾柱与方形灸盒,到暖房也没时间说话,才高径直掀开八贤的被子,解开衣带,在其肚子上铺满灸盒、点火薰艾,没多久,八贤面色开始好转,渐渐有了血色,两刻钟之后,才高收起灸盒,小虎赶忙上前帮八贤重新穿好衣服,又盖好被子,此时才高开口说:“虎哥放心,药已抓好,正妥帖地熬煮着,我已经吩咐药童,熬好了立即送过来!”
才高说完,又坐到病床旁的凳子上,把八老爷的手抽出来仔细把脉,其眉头随着时间迁移越皱越紧,小虎见才高面色不佳,赶忙追着问:“老爷没事吧?”
才高松开手,把八老爷的手放回被子中,又掀开被子,仔细检查其胸口以及身体其他地方,一边检查一边问:“老爷最近可有受过大的外伤?”
小虎被问懵了,说:“受伤?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才高重新替八老爷盖好被子,小虎连忙又上去帮着整理,深怕八贤又受凉,只听才高困惑地说:“这就怪了,老爷身上没有伤痕,但气血亏损严重,心上血亦亏损不少,倘若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外伤,失血过多,不会如此虚弱,加之寒气侵袭其薄,症状才比常人重许多!”
小虎听后心疼地问:“重许多是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能治好?”
“这湿寒之气凝结于身,若要治好,须卧床不下十日,祛湿除寒之后,可下地,再调理缺失的血气,又十日,此十日不可再受冬寒,如此,方可不落下病根!” 才高说话时,脸上稍带些虑色,显得有些担心。
小虎听后犯了难,抱怨道:“咱家老爷脾性,你还不知道!不受冬寒我可以保证,但是怎么可能让老爷卧床十日!”
才高想了一会儿,把小虎拉到暖房外,低声言语道:“我倒是有一计,可保老爷卧床十日!只是日后老爷怪罪下来……”
小虎一听高兴极了,忙催促道:“老爷怪罪有我担着,快说快说!”
才高在小虎耳旁乌鲁乌鲁讲了一通之后,小虎点头表示同意。
十日后,八贤大病全愈,只需后面调理调理,便可回归往日风采,他舒服地睁开双眼,透过窗户照进屋内的阳光,八贤知道天亮了,张口就问:“小虎,几点,不,什么时辰了?”
小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天刚亮没多久,老爷要起床了吗?”
八贤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不禁赞叹道:“这大夫的药真神,我只躺一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昨夜我醒来十余次,现在却一点都不觉得疲乏,叫大夫好好保存这个药方,后世一定用得着!”
小虎帮八贤换上宝蓝色添棉绒锦便袍,头戴宝蓝色锦面毛里风巾,又围上暖脖,之后又塞给八贤一个暖手炉,看着八贤的眼睛,认真叮嘱道:“老爷!您要找什么人、等什么人,在马车上照样可以办妥,外面天寒,别又昏倒在街上,怪吓人的!”
八贤点了点头,意气风发地说:“出发、上街!”
“好嘞!”
小虎嘴上虽爽快应和,眼睛却不住地观察着八贤,见八贤没有发现时光已经过去十日,于是赶紧拖着八贤到街上,之后连车带人全都丢在街上,慌忙逃离现场,而后派人时时去添碳温酒,到吃饭时间又派人送去餐食,天黑之后,街上行人渐稀,小虎才小心翼翼地前来,要接八贤回府,并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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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猫身钻进马车,见到八贤,便低声禀告道:“老爷,好消息,探子来报,那个林家小姐,与其教书先生黎角之孙,名唤黎浪的,是私定终身的关系,不用费心帮她找姻缘了!”
小虎说完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八贤。八贤听后想了想,说:“我知道,按照老祖宗日志上所记,从定亲到成亲,只一月时间,现在应该是找寻替代新娘的阶段!”
小虎听八贤说话声如洪钟,赶紧示意八贤悄声,说:“老爷,此事关系皇上,皇上知道您迎娶的是林家千金,倘若您四下寻找替嫁新娘的事情传出去,有欺君之嫌,恐招来杀身之祸,切不可声张! 探子已经去寻人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八贤听后笑了,略低了低声音接着说道:“按照老祖宗日志所书,立即找人说服她与黎浪私奔,把私奔的日子定在成亲当天,地点在西山,那里现在正是大雾天气,藏人匿物再好不过,找到替嫁新娘后,拟一张条约,条件随便开,令她与老祖宗假成亲,一年后从外面再抱养一个小孩,便还她自由。事情交代给你不可有任何差池,否则,你知道后果!”
八贤说完,又从车窗扫视了一圈外面,天色渐暗,冷清清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心知遥沙大概是不会出现了,于是关上车窗,吩咐小虎打道回府,小虎得话钻出马车,勒马回府,他一边驱赶着马儿一边皱着眉头思索:“除了百灵小姐的事情,其他事情好像没有出什么差错,可是,老祖宗的日志又是什么东西?改天记得找找,万一有呢。”
回到房间,八贤赶紧躲进被窝,一想到今天一天毫无收获,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咕噜又坐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想拍桌子解解气,可转念一想,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古董,全是老祖宗的东西,不敢造次,只能默然收起自己罪恶的手掌,又躺回了床上。
八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索着:白芨道士和遥沙同属自由天,法力相通,按理他应该不会把我送错地方,虽然这个地方有点离谱!
回想起白芨道士说的话,八贤恍然大悟地说:“啊!难怪他说非常人可达、要舍弃一切,他说要帮我,并不像撒谎,所以遥沙应该就在这个时空,但是他把我安在谁的身体里不好,非要安在老祖宗八喜林的身体里,就不怕遥沙认出来?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说罢,八贤爬起来取来镜子,又钻进被窝,对着镜子照了照,仔细端详这八喜林的面容,说:虽然我与老祖宗长得有些相似,但加上这头发、胡须、还有这些古装掩盖,只要我不承认,应该不会认出来的吧?不对,遥沙是自由天的,法术高强,说不定一眼就能看穿,怎么办?
八贤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苦思冥想,古人是怎么掩盖面容的?突然,他想到了一件物品,不禁脱口而出:“面具!我可以戴面具!我真智慧!”
虽然容貌这个问题貌似解决了,但看着四周古色古香的家私,八贤不禁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无尽感叹着:“在这里找人难如登天啊!”
找不到遥沙的八贤总也睡不熟,时间就这么被八贤挥霍着,他的健康也被他挥霍着,在旁人眼里,八贤日渐消瘦、渐显憔悴,眼下更是多了一圈又深又暗的黑眼圈,时间和健康就这样被八贤挥霍着度过了十九天,这天入夜之后,小虎按时到街上接八贤回府,并第一时间向八贤禀告着替嫁新娘的最新消息:“老爷,林小姐那边已经谈妥,新娘到西山之后便可偷天换日,替嫁新娘也找到了,是个孤儿,名字叫做蜀葵,之前成过亲,但丈夫死了,膝下无儿女,世上也再无其他亲戚朋友,背景很干净,从外地流浪至秦郡,听探子说长得也很漂亮,已经安置在柳城,就在林老爷名下的别院内,成亲前一天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西山,老爷要不要先见一面?”
八贤瞪了一眼小虎,说:“已成定局的事情,我见不见面有何意义,你看着安排,不要出纰漏就行! 小虎接着说:“老爷,探子来报,最近城中出现许多陌生男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八贤不想操心千年之前的历史,只想做甩手掌柜,于是认真地盯着小虎说:“有你在,我放心,去处理吧!”
小虎听后心中十分得意,无酒也醉了十二分,想帮八老爷多操点心、多分担,于是飘飘然自告奋勇道:“老爷,您要找的人有没有画像,要不您给我一个画像,我拿着画像派人去找?”
八贤听后垂头丧气地哭诉道:“旁人看不见她,只有我能看得见,只有我才能找到她!否则,凭借八城私兵的实力,她一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小虎听后在心中思索:旁人看不见?难道是鬼?于是试探地问:“老爷您在等百灵小姐?”
八贤冲小虎翻个白眼,说:“百灵是谁?等她作甚?我等的是遥沙,你把这个名字记好咯!再问我就找人把你的脑瓜子撬开看看,到底装的什么浆糊,连个人名都记不住,今天我最后加一点,等我找到遥沙后,你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及我找她的事情,就当我不认识她,这件事只有我和你知道,如果泄露半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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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贤威胁的言词,小虎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反而摸着脑门不解问:“要找遥沙,但是却不能告诉遥沙你找她?”
这下八贤开心极了,说:“对!记好了!”
小虎恨不得赏自己两个耳光,怎么自己也犯糊涂了,竟然要帮着老爷找“仙女”?尴尬得小虎只能连连点头,拖着八贤归府。回到八府,看见府上已经开始挂红绸幔和红灯笼,不以为意,径直回了房间,他一只脚刚踏进房间,就看见了摆在案几上的大红婚服,与此同时,几个丫鬟簇拥着一脸慈笑的八老太太也跟了进来,八贤立即上前行礼,说:“给老祖宗请安!”
八贤一句“老祖宗”把八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全部击碎,立即露出不悦,张口呵斥道:“逆子,说话怎么这般怪异? ‘母亲’ 二字不会说吗!”
八贤听后只能尴尬地笑笑,回答道:“老祖宗与我之间差着一千年,不,差着辈分呢,这么叫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