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他无力地躺倒。
他握着装有香膏的瓷瓶,珍惜地按在胸口。
他心知自己的伤势每天都在恶化,必须尽快离开天水山,找到雁家军,才有希望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
雁长空盯着近在咫尺的岩石,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他的命不只是他自己的,他的妹妹,他父亲留下的雁家军,还有明月。
或许他妹妹可以没有他,雁家军可以没有他,但明月不行。
他答应过她,会陪她到最后一刻,他怎能食言。
雁长空听着外面雨声渐弱,以手撑地,用力一滚,从岩洞中滚了出来。
他在灌木丛后观察了一阵,四周除了风声雨声,再无别的动静。
这个时候,山中别说道路,就连附近的树木山石也看不清。
此时出发不是个好主意,但唯有此时,青州军不会搜山。
雁长空慢慢从地上站起,他刚刚站定,便觉脑中晕眩,不自禁地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扶住一旁的山壁,狠狠抹了把脸。
他用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脸颊,深吸口气,挪步向前走去。
雨水沿着他的头发与眉毛滑落,他一脚深一脚浅踩在烂泥中,深深陷下,艰难拔起。
他并没有盲目赶路,每经过一处便于记号的地方,都想办法做了标记。
他不确定这支青州军是否熟悉雁家军的暗语,为了安全起见,他用的标记只有自己的亲兵才能看懂。
他们虽然与他失散,但总有人能活下来,雁长空抱着这样的希望,沿途做下记号。
如果能活着见面最好,如果要死,他会给自己寻一埋骨之地,哪怕死了,也不会让自己的尸首落入青州军手中。
大雨遮蔽了雁长空的视野,他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笑容。
刚才还想着要活着回去,眼下却开始考虑死后的安排,这何尝不是一种自相矛盾。
但若真的要死,他绝不能让青州军利用自己的尸首做文章。
雁长空抓住藤蔓,攀上陡峭的岩壁。
他在山里待了这些天,知道什么地方能让人死得痛快,也知道如何的死法能保住自己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