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所说的兵临城下吗?”林小风怒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他有没有请求大军进城休整?”
郭天阳自知失言,声音更加卑微:“没有,吴三桂只是请求兵部、户部赐给粮草,以应急需。”
林小风眯起眼睛,开始真正打量吴三桂这个人。史书上虽然有关于吴三桂的记载,但终究只是史书,经过文臣的润色,难免失真。而且史书没有记载他的性格和为人。现在看来,吴三桂虽然是个武将,但智谋并不亚于文臣。他现在的行为,可以用“谨慎”两个字来概括。为了避免被弹劾,他一切都按照朝廷的规矩来办。只要不露出破绽,就无罪可加。
沉吟片刻后,林小风命令郭天阳:“半小时后派使者传信,让他进城到皇极殿等候。同时通知内阁、都察院、兵部、吏部、兵科给事中、五军都督府的人一同前来议事。”
“遵旨。”郭天阳躬身退下,心中暗自嘀咕:这吴三桂,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在皇极殿外,吴三桂心情忐忑。他身穿大红绯袍,胸前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显得格外狰狞。他面黑须浓,五官端正,体魄健壮,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令人心生舒适。然而,他的内心却如翻涌的江海,波涛汹涌。
他实在不想进京面圣!这次勤王,众人都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然而心与目之间隔着纱窗纸,想破就破。如果他不进京,那么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到时候关宁军何去何从?投降建奴吗?辽东的将士们愿意吗?他们的家人、亲友都死于建奴之手,朝廷没有辜负他们,如果此时投降,情理上难以自圆其说。而且他的全家都在京城,一旦投降,必死无疑。
权衡再三,他终于决定进京。然而他也有所准备。他手下的五万兵马,留了一万五千骑兵、两万步兵在山海关。统兵的都是吴家、祖家的人,一旦林小风加害于他,他们就立即开关投降!让八旗兵为他们复仇!
“平西伯准备好了吗?”郭天阳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武将,语气淡如水。上次见他,是在林小风十五年五月十五日,皇上在武英殿宴请吴三桂及勤王的各位将领,并赐给他尚方宝剑。不到两年时间,吴三桂的举止竟然老练了许多,可见他成长之快!
“王内官,陛下听说我进城了,是高兴呢?还是生气呢?”吴三桂没有回答,反而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黄金,用袖子掩着塞到郭天阳手里。
“定西伯这是什么意思?”郭天阳下意识地推辞。
“京师物价高昂,王内官清减,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吴三桂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知道,这一锭黄金,或许能为他换来一时的安宁,但终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郭天阳本来不想收,但想起林小风的话,就迅速收起来塞入袖中。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低声说:“回定西伯大人,我在殿外隔门禀报,陛下没有让我进去,所以我没看到陛下的脸色……”
吴三桂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耻辱感。半生戎马,今日竟然被一个宦官所算计!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和羞辱。然而,他知道此刻不能发怒,只能尴尬地一笑:“无妨,我怕陛下不悦,所以想先知道一下。”
“定西伯大人,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我就喊人了!”郭天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准备好了,劳烦王内官!”吴三桂强忍着怒火,低声回应。他知道,这一刻,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郭天阳点了点头,然后高声喊道:“定西伯吴三桂殿外求见!”
“宣!”一个小太监得到林小风的眼神示意后高声喊道。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吴三桂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思绪。他低下头,谨慎地步入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众多大臣面前,他以头触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吴三桂勤王来迟,请陛下降罪。”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仿佛是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罪人。
大殿里寂静无声,众目睽睽之下,众臣的表情各异。有切齿痛恨的,有释然轻松的,也有平静如水的。他们都知道,这一刻的吴三桂,已经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将军,而是一个即将接受皇帝审判的臣子。
“免礼,平身!”林小风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寂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臣惶恐,不敢!”吴三桂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谦卑。他知道,这一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和傲气。
“朕言即旨,平身!”林小风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他知道,吴三桂的到来,必定有着他的目的和打算。而他,也必须要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占据上风。
吴三桂闻言缓缓起身,毕恭毕敬地站在大殿中央。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林小风,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不知道林小风究竟会如何处置他,也不知道他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林小风眯着眼睛审视着吴三桂。他心中感慨万千,果然面相不可信啊。如果能从面相上辨别忠奸,那皇帝就不需要那么多朝臣了。只需要在钦天监设个相师、术士的职位就可以选贤治国了。他知道,吴三桂的到来,必定有着他的目的和打算。而他,也必须要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占据上风。
新任左都御史施邦耀出班拱手道:“陛下,臣要弹劾平西伯吴三桂!”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和决绝,仿佛是一个即将揭开真相的侦探。
“宁远距离京师不足千里,吴三桂三月六日从宁远出发,二十九日才到京师城下。如果他是真心勤王的话,十天就足够了。”施邦耀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满。他知道,吴三桂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众臣的不满和猜疑。
“十天的路程,他用了二十三天!可见他并不是真心勤王,而是在乱世中保存实力、坐观成败、伺机取利的人!这种无视君王的人,应当以重罪论处。”施邦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决绝。他知道,这一刻的他,必须要为朝廷的威严和正义而战。
“臣附议!”数位兵科给事中同时出列附和道。他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和决绝,仿佛是一群即将冲锋陷阵的勇士。他们知道,这一刻的他们,必须要为朝廷的威严和正义而战,不能让
在战场上,士兵是锋利的刀刃,每一击都直指敌人要害;而在朝堂之上,辩才则是无形的利刃,字字句句,直击人心。吴三桂,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预料到会有人弹劾他,于是提前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他深知,朝堂之上的斗争,往往比战场更为残酷,因为这里的武器是言语,而目标,则是人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弹劾他的人竟然只有寥寥数人。其他人或站或立,静静地观望着,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喜怒之情,仿佛他们只是这场戏剧的旁观者,而非参与者。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显得淡然无波,仿佛对这一切并不在意,他的眼神深邃,如同无尽的夜空,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的真实想法。
吴三桂心中疑惑丛生,自踏入皇极殿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四处游移,试图捕捉朝堂上的微妙变化。京中的细作已经向他传回了朝中的情况,因此他对这些朝臣的面孔并不感到惊讶,但他们的沉默,却让他感到不安。他知道,这些朝臣们都是老狐狸,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可能有深意。
李邦华、邵师韩、成庆华等内阁大臣悉数到场,他们身穿华丽的朝服,面容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余则是来自都察院、兵部、吏部、兵科给事中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官员们,他们聚在一起,显然是为了寻找吴三桂的破绽而来。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呢?除了那位高坐龙椅的皇帝,还能有谁?然而,既然他们是为了找茬而来,为何其他人却都保持沉默,没有动静?
吴三桂的目光在朝堂上扫过,他试图从每个人的脸上找出答案,但所有人都像戴上了面具,让他无法看透。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还是按照谋士方光琛的策略来应对,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慌乱都可能成为对手攻击的突破口。
“陛下,臣有罪,也愿意认罪!”吴三桂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愕然,他们本以为吴三桂会束手就擒,或者至少会进行一番激烈的辩解。正当他们准备开始论罪的时候,吴三桂却继续说道:“但是,臣的罪状与施大人所陈述的并不相同,恳请陛下垂听。”
皇帝林小风点了点头,神色平和地说道:“朕愿闻其详。”他的声音不高,但却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让整个朝堂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吴三桂心中暗喜,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吸引了皇帝的注意。他跪在地上,开始陈述自己的情况:“自从接到圣谕之后,臣本想立即统兵勤王。然而,建奴在一旁窥伺,如果臣率领精锐部队入关,那么宁远孤军将难以抵御他们的锋芒,百姓也将陷入危难之中!因此,臣决定迁移宁远的百姓,以避免他们遭受祸患,恳请陛下明鉴。”
他的声音恳切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他说完之后,环顾四周,内阁的老臣们面若寒霜,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信任和质疑,而五军都督则似乎对他的说法表示赞同,他们的眼神中有着一种理解和同情。其他人的态度,吴三桂并不在意,他所在意的,只有皇帝一个人。他知道,大明的天下,都由皇帝来裁决,其他人不过只是提出建议而已。如果皇帝说他无罪,那么他就无罪了。
然而,龙椅高耸,吴三桂匍匐在地,难以窥见皇帝的面容,他心中焦急万分。他试图从皇帝的眼神中寻找一丝线索,但皇帝的面容却如同冰山一般冷峻,让他无法看透。
皇帝林小风稳坐如山,他的心中却在计较:吴三桂该死,但此时杀了他,恐怕会引来无穷的祸患。他虽然人在京城,但他的主力部队还在山海关。前有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导致孔有德等人叛降建奴的教训;林小风自己两年前逮捕了袁崇焕,结果祖大寿就叛逃到了辽东,拒绝接受命令。山海关是京师东面的屏障,一旦失去,北方就危险了。
左都御史施邦耀反驳道:“平西伯,你三月十六日到达山海关,为何不派遣步兵守关,而是派遣骑兵勤王?而且,骑兵六天的路程,你为何延迟到十三日才到达?”他的声音尖锐而刻薄,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吴三桂的心脏。
吴三桂泣声说道:“并不是臣故意延迟,而是因为粮草不继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奈和悲愤,仿佛是一个被冤枉的孩子,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他指着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说道:“他们都知道,没有后勤支持的骑兵,六天就会耗尽粮草。臣为了运送火器,已经舍弃了大部分的粮草。中途粮绝,不得不筹集。朝廷欠饷已久,购粮十分困难。而且,官军不能像流贼那样烧杀抢掠,所以筹集粮草费时费力。”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恳求和无奈,仿佛是在向所有人诉说着自己的苦衷。接着,他又与总督冀资深商议决定,先给予粮草支持,让其率领六千骑兵先行入京。等到粮草充足后,他再率领其余部队跟进。虽然紧赶慢赶,但最终还是今天早上才到达。然而,他终究还是迟到了,因此请求皇帝降罪于他。
吴三桂辩解完毕之后,朝堂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文臣武将们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他们都知道,吴三桂的辩解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山海关距离京师不足七百里路,骑兵日行百余里已经是非常极限的速度了。如果粮草不继的话,确实需要筹集粮草才能继续前行啊!筹集粮草无非就是买或者抢两种方式而已嘛!可是朝廷欠饷已久无法购买;而作为官军又不能去抢掠百姓啊!这两个理由都非常合理且站得住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