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大礼堂内人满为患。
不要提座位,早已坐不下,连过道中都戳满人。
因为这场活动,学校上午几乎所有课程都停了,开课也没用,用屁股想都知道不会有几个学生。
今天这里的主角,叫李建昆。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中,身穿正装、系领带的李建昆,从后台出现,缓缓走上高台,来到布置在黄金分割线处的红漆演讲台旁。
他留意到台下第一排坐着的全是老师,八十九岁高龄的扛把子约莫是被推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李建昆离开演讲台,来到空地处,向下行了一礼,这才打开话匣子:
“不怕各位笑,来之前我很紧张,昨晚辗转反侧许久没睡着,我一时拿不定主意该讲些什么,同时我意识到我的话,可能会对一些学弟学妹往后的人生造成影响。
“而每个人的性格、思想和际遇,都不相同。我的看法,我的话,未必会对你们带来帮助,误人子弟可就不好了。
“有幸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跟许多人打过交道,我知道现在有股留学潮,想必大家都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那么我今天就来讲讲我的见闻,希望能够帮助大家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不是什么高深的话题。
然而底下的燕园学子们个个都竖起耳朵,充满期待。
果不其然,李学长的见闻,岂能寻常?
李建昆从特区讲到港城,从港城讲到日苯,从日苯讲到美国;从胡自强讲到林兰瑛,从包玉钢讲到董浩芸,从堤义明讲到盛田昭夫,从巴菲特讲到吉姆·罗杰斯……
底下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大脑跟着构建画面,仿佛身临这些地方,目睹了它们或好或坏之处;仿佛与这些人物亲密接触过,从他们身上汲取着成功的经验或教训。
洋洋洒洒怕是有十万字。
讲到口干舌燥。
李建昆含笑谢幕之际,底下的学弟学妹们仍意犹未尽,纷纷举起手来。
李建昆望向扛把子,后者微微点头,看来搁这演讲还有这个惯例。
无奈只能随意翻牌,回答学弟学妹们提出的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
“最后一个吧。”
至少又是半小时之后,李建昆留意到扛把子疲倦不堪,抬起手腕看一眼,再不结束,都耽误大家吃饭。
他随手一指,一名戴黑框眼镜、梳着利落三七分的学弟站起来。
“请问学长,私营经济扰乱经济秩序,你觉得应该整顿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难道不是最应该整顿的那个吗?”
嚯!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不少人望向这个男生,勃然大怒。
但也有些人并无反应,静静凝视着李建昆。
深深看了眼这位学弟后,李建昆问:“您是哪个系的?”
“经济系。”
李建昆望向扛把子,后者阖上眼睛,似乎睡着了,他沉吟,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回答。“首先,我提出一个观点,嗯,我认为从学术分析上得出的一个观点:私营经济并没有扰乱经济秩序,罪魁祸首应该是偷税漏税、贪污腐败,规则的不完善。
“综上,我回答您的第二个问题,要整顿。
“如果我存在不合规的行为,我会接受整顿。”
言毕。
李建昆行过礼后,转身,默默离开。
心口有些阵痛。
私营经济的整顿,在日后看来或许无法理解,但他两次经历这个年代,看得比较透彻。
其中饱含着太多非如此不可的原因和无奈,舆论只是其一,这确实也是一个野蛮生长、规则不完善的时代啊。
不破而不立。
可这又是一把双刃剑。
……
……
“我说你小子平时主意不是很多吗,多大点事,突然没脑子了,你在港城那么大的庄园,弄着玩呢,搁那边举行婚礼不舒坦?”
贵飞懒汉惦记啊,恨不得住那边才好。
摊上个不孝子,和一个没脑子的婆娘,他觉得自己命真苦。
李建昆斜睨过去:“你知道个屁。”
富贵的师傅三德爷说过,南方是沈姑娘的险地,现在李建昆可不敢不听。
别说婚礼不能放在南方举行,他以后都不会让沈姑娘去南方。
而北方这边,尤其是京城,愈发不好大张旗鼓了。
媒体上舆论汹涌,他这时再举行一场盛大婚礼,一准会将自己、李家甚至是红衣和沈家,推到风口浪尖。
李建昆想过回清溪甸,可是有两个制约:
1、时间上来不及,如果按照庙里求来的日子。
2、清溪甸毕竟是个乡下地方,捯饬不出他设想好的婚礼。
有些纠结和苦恼。
“小嫂子来喽!”李小妹在院里唱歌般地喊道。
沈红衣走进正北房堂屋,向李家两口子打过招呼后,拽了一下李建昆的衣袖,把他扯到房间,并带上房门。
两人坐在床沿边,沈红衣抬起小手在他脸上搓了搓,想搓出一朵笑脸来。
“嘿嘿。”李建昆皮笑肉不笑,冲她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