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堤清二突然长笑起来,起初有那么几分畅快之意,随后嘴角又露出苦涩,良久,他带着抹唏嘘说:
“那人的家业,终究要葬送在他手上。
“人们称呼他为商业奇才,更有甚者,给他冠以‘中兴之祖’的名号。
“这叫捧杀,他对此却浑然不知。
“他哪有多大的才干,一肚子歪道理,只不过继承了那人丰厚的家底,根基扎实,想败掉都难,这几年又乘上了经济发展良好的东风。
“什么奴才哲学啊,从不交朋友啊,也不信任任何人,你瞧瞧,这叫什么狗屁道理,还被好事者大力推崇,有些人甚至奉为圭臬。
“商人做的是社会的买卖,买卖的本质以诚信为根基,不交朋友,不对别人付出真心,这样的人怎么能把生意经营好?
“奴才哲学更是可笑,只用听话的人,不用有能力的人,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他哪天有个三长两短呢?西武集团甚至找不出人来掌舵。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又何尝不是个奴才?他太听那人的话了。或者说,那人给他灌输了很可怕的思想。”
堤清二收回游散的目光,聚焦在李建昆脸上:
“西武集团迟早是要完蛋的。”
李建昆这会儿心里也生起了些许异样。
常言道,最懂你的是你的敌人。
堤清二不仅是堤义明的敌人,更是他的哥哥。
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懂堤义明了。
同时,堤清二此人,也睿智得有些可怕。
眼下当所有人都看好堤义明时,他却已经预见了不妙……至少,不看好西武集团的发展。
按照他对堤义明的分析,蓦地一想,在李建昆脑子里,堤义明少掉了两颗獠牙。
这个人的才能和智慧,或许在成王败寇的法则下,被过份夸大了。
毕竟他现在富可敌国,西武集团比在他的死鬼老爹手上时,更上一层楼。
然而,对照上一世的历史,又让人有所明悟:
堤义明在八十年代,《广场协议》签订后,随着日元大幅升值,一跃两度蝉联世界首富。
当九十年代,日苯经济泡沫之后,西武集团一落千丈。
最后堤义明不得不财务造假,试图挽回局面,结果进了局子……
更像是时代成就了他的短暂辉煌。
莫名的,李建昆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既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失落……
“罢了,我替堤清背个骂名吧,他那种性格,也确实干不出这样的事,谁让他是我的亲大哥呢。”
堤清二无奈一笑。
基于他的判断,以及眼前这人给出的肯定回答,大势已定。
西武集团的末日不会太远。
他是做百货生意的,西武不动产旗下的那些基本不在闹市区的地皮,对他的意义也不大,犯不着为此去交恶眼前这个神人,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div class="contentadv"> 再一个,他想到,现在行情不错,把这份产业卖掉,也能为大哥积攒一笔财富。
他只有这点家底了。
李建昆心头大喜,来时都没敢去想,此事第一次会面就能搞定:
“阁下和兄长的感情,令人艳羡。”
“您这是在骂我吧。”
堤清二嘴角的苦涩更浓。
尽管人人都知道他和堤义明不和,但是这件事,毕竟还带着一点出卖祖宗的嫌疑。
谁又能做到完全不在乎世俗眼光呢?
转让一家企业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不是一件小事,何况是资产庞大的西武不动产公司,双方都要做资产核算,包括准备合同手续等事宜,肯定还要涉及到价格谈判。
两方约定好各自去筹备,一个礼拜之后再碰面。
李建昆打算告辞时,堤清二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
只怪心里实在挠得痒痒。
“您放心,我既然承诺了,肯定会兑现,只要有井房屋那边给出的价格符合市场行情。”他说。
李建昆明白他的潜台词。
他迫不及待想搞清楚无印良品的出路。
想知道那两个字。
按理说,李建昆现在不能告诉他,既然明言过,这是一场交易,当然要等到真正做交易时才兑现。
问题是,被堤清二当成了某种神人身份这回事,绊住了李建昆的脚——
神人,还怕对方爽约吗?
堤清二能在这个时候问出这种话,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也根本没想过要反悔。
不能让事情生变啊,李建昆心想,他要是现在拒绝回答,会显得很没排面……
难保接下来漫长的一个礼拜,堤清二不会多想。
李建昆摆出一副慷慨而满不在乎的态度说:“极、简。”
极简?
堤清二认真品味着这两个字,陷入思索。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年代,别说极简,简约风都尚未流行,无论在哪个国家,浮夸奢靡的风格,才是令人向往的。
“我、省去华丽的商品包装,撤掉缤纷的宣传标识,利用最自然质朴的货架、色彩来进行展示,这、难道不是极简吗?”
堤清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