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理,人群分出一条过道,让他得以靠近院门。
贵飞懒汉望着小儿子,脸上总算恢复一些肉色,想说点什么,嘴唇翕合,又说不出口。
彪子快步走过来,咬着李建昆耳根子说:“抬会的大会长跑路了,钱都是交给他的,现在全乱了套,刚才还有消息说,乡上有个和李贵飞一样的小会长被人砍死。麻烦大了。”
贵义老汉上前,本想寒暄两句,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拍了拍李建昆的手臂,算作安慰——
摊上这么个爹,帮不上儿女半分,还一再惹事,给儿女添负担,这次更是把天给捅破,简直造孽。
要是换他,都没脸活。
“账在你爸那儿,我们自己也有,搞不错!”
“你赶紧看,今天必须有个说法!”
“说什么说,今天必须还钱!”
“对,还钱!”
外村的人又围拢过来。
“只要是我家拿了你们的钱,欠了你们的钱,一分钱都不会赖。”李建昆皱眉说。
“好!这是个话。”
“你打算怎么赔?”
“别想拖,拿不到钱我哪儿都不去,反正家里也回不去!”
李建昆瞥向李贵飞,本不想喷他,无论怎样,他毕竟是老子,但属实压不住火气:“还愣着干嘛,拿账本啊!”
死爱面子的贵飞懒汉老脸涨红,又自知理亏不敢发作,解开蓝布棉袄的扣子,从怀里摸出一个黑皮笔记本。
李建昆又让大哥去宅子里搬来一张四方桌,堵在院门口。
啪!啪!
两只沉甸甸的手提包,扔在四方桌上,溅起一层尘灰,如果不是符巧娥隔三差五回来打扫,效果会比这夸张百倍,贵飞懒汉这一年还没在家住三天。
李建昆指指两只手提包,让彪子看好,自己翻开黑皮笔记本打量。
外村人涌到四方桌旁,眼神都死死盯着两只手提包,嚷嚷着让李建勋打开看看,李建勋这才意识到,难不成里面装的全是钱?
刺啦!
拉链拉开。
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映入眼帘。
嚯!
围观众人同时睁大眼睛,尤其是外村人,人均脸上露出狂喜。
听说过老李家这个小儿子,在首都混得很好,非常会搞钱,却也没料到富到这种程度,这整整两袋子钱,怕是有一百万!
“大伯,控制下秩序!”眼见外村人纷纷上手来抢,李建昆放下本子,忙喊。
贵义老汉带着村民兵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有些控不住场,李建昆喝道:
“要抢是吧,我任你们抢,到时别再说我家欠你们钱,钱拿出来了,被你们抢走了,谁抢的多你们找谁要去!”
这话收到一定成效,外村人的动静变小了些,村民兵队的队员们,趁机护住了四方桌和钱袋子。
李建昆面色稍霁,扫视着门外的人头说:“大家别急,钱不是在这儿嘛,你们让我先看看账,我捋顺了后挨个来发。”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
“呵呵,这才几个钱?”
大家齐齐望去,包括李建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呢绒大衣,脖子上纯装饰,搭着一条棕黄相间围巾,梳着油亮大背头的微胖男青年。
李建昆微微蹙眉,他还不知道这小子今年又回家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大壮家的崽儿,如今在意大利生活的李坚强。
“你想干嘛?”李建昆声音里透着火气,好容易维持好局面,这小子又跳出来搞事。
李坚强可没忘记当年回老家,想招揽一批廉价劳动力去普拉托,结果被李建昆从中作梗,搞出一个“清溪甸发展基金”,最后本村一个劳动力没招到。还有更早之前的账。
现在,看到他们家摊上事儿,实在令人心情愉悦。
李坚强面露微笑:“建昆你别这样看我啊,我是站你这边儿的,我是想告诉你,你的这点身家,连塞牙缝都不够。”
看见李建昆眉头紧锁,他十分受用,继续说道:“咱贵飞叔那也是真能耐,说白了还是个泥腿子嘛,非法集资凭一己之力,竟然能集资到近三千万,佩服,佩服。”
李建昆睁大眼睛,猛地扭头望向李贵飞。
后者眼神闪躲,垂下脑袋,不敢看他。
“建昆呐,听说你混得不错,哎——”
李坚强长叹一声:“但是白混了,不光以前,以后也一样,你,还有你全家,只怕这辈子都要打工还债,完全看不见出头之日呀,真替你感到惋惜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