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象山县白桦镇的狗鼻子山村,村里的土路蜿蜒曲折,破旧不堪的房屋星罗棋布的排列在一起,成了乡村一道异样的风景。
这里的农民祖祖辈辈世代以种地为生,他们耕田细作,即使有梦想,似乎永远无法走出这片山村。
阳光刚刚跃过地平线,那抹金黄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千丝万缕的光芒,绵延起伏的群山一眼望去,就能看见蓝天白云,仿佛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空中传来了鸡鸣犬吠的混合叫声,郭翠花一开门,那只忠诚的守门人——大黄就像得到了赦免一样,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她拿起笤帚望着大黄的影子就要追赶,只留下远处消失的一个小小影子。
郭翠花放下笤帚,骂骂咧咧地吆喝道:“连狗也开始蹬鼻子上脸,不听人劝长了能耐,有本事出去就别回来。”
王水生刚把春梅送往县城象山一中,今天是女儿——王春梅参加高考的日子。
春梅黝黑发亮的麻花辫,一直垂到腰部,在太阳的映射下更是熠熠发光,她朝着父亲挥了挥手:“爸,回去吧!外面天热,我会给你一个惊喜,考个理想的大学。”
“寒窗苦读十二载,金榜题名在今朝,好好考,不要紧张,保持冷静。”水生笃定的目光望着春梅,这眼里是期待、更是希望。
水生默默望着春梅离去的背影,泪眼婆娑。十六年前的那个秋天,他在回家路上的那棵梅树下捡到了一个刚出生不久哇哇大哭的女婴,把她抱回家当做亲生女儿去抚养,取名春梅,象征着生命力的顽强与希望。
十六年如一日的养育,他无怨无悔,在别人的质疑中,在和郭翠花无数次的争吵中,见证着春梅从嗷嗷待哺到走向高考,他倾尽心血,书写着人间大爱的华章,每一步走来都格外坎坷,每一步都是挥之不尽的汗水与苦难中的坚持,这一切只为看着春梅健康成长。
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这么多年每日每夜的照料,付出的辛苦与操劳也是值得的。水生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掩饰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眼前宽敞明亮的教学楼耸立在他眼前,这个象征着智慧与荣耀的知识殿堂,村里只有春梅一个高中生考了进来,闺女有出息,他心里滋生出一种无比的自豪,这是自己的儿子——春阳无法相比的。
他的出现在象山一中校门口众多陪考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水生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衣服,在成年累月的劳作中,早已是补丁打补丁,衣服的袖口处早已破得不成样子,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磨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车辆的喧嚣声、行人的交谈声,在考场外显得热闹非凡,知了畅快的欢叫声,让这个炎热的高考天气更加增添了紧张与焦虑。
周围人的脚步匆匆,仿佛在与时间赛跑,水生心里感慨万千,想起这么多年供应孩子上学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对于一个庄稼人来说不容易,只要春梅考上大学,这都不算什么?女孩也能怀揣梦想,从此迈向人生的新的高度。
为了供春梅上学,他把家里该卖的都卖了,闺女愿意上那就是要了他这条老命,他也心甘情愿。
水生的心也跟着春梅进入考场的那一刻而心神不宁起来,似乎考试的不是春梅,而是自己,他心里默默期盼春梅能为祖上争光,考上一个名牌大学。
去往县城的路需要一个来回,他走的速度就是再快,也要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天不亮水生就要早早出发去送春梅去学校,他顾不得擦掉额上的汗珠,走到大门口,就听到了郭翠花的嘟囔声。
大黄看到水生的身影,便激动不已的摇着尾巴,似乎很欢迎似的。一遇到这翠花脾气上来的时候,为了不避免矛盾的扩大,水生干脆闭而不言,只好吧嗒着旱烟袋从院门口回来:“你这婆娘,谁惹你生气了,值得你大动干戈?”
郭翠花看着水生回来的身影,没好气的说:“我正准备去栓子家,谁知,刚一开门,这大黄就溜出去了。”
水生抬眼望去:“我当是啥事呢!原来因为狗啊!还值得你发这么大火?真是个小心眼,去栓子家干啥?”
“我这寻思着,这春梅是越发长得水灵了,当女娃的只要能认识几个字也就行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学再多知识有啥用,干的好不如嫁的好,再说,她毕竟也不是咱亲生的女儿?我昨天答应栓子媳妇的事情——给春梅说了一个能说会道在镇政府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刘明远,等到高考结束就要说和春梅和明远见面。”
“郭翠花,今天是春梅高考的日子,我刚把闺女送到学校,这一回来就听到你说那没营养的话,我看你就是妇人之见,头发长见识短。春梅年纪虽小,立的志向倒挺大,她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这是好事,咱们得全力支持才对啊!你这倒好,说的是啥话?”
“水生,你咋就是一根犟劲不听劝呢!要不是这个丫头骗子,咱家里的光景会过的如此惨淡?村里和她这样大的姑娘都会赚钱了,你看咱那老大儿子——春阳马上都该找媳妇了,还不是由于穷,没有个眉目。春梅的事情要是成了,还能给咱一大笔钱,春阳的婚事也就有着落了,你还能指望着她给你念出个博士来,咱家又不是开银行的?”
“咱这村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你真是愚昧,穷人的思维,活该一辈子受穷,春梅从小就没有了爹娘,已经够可怜了,她学习好,心气高,考上象山县重点一中,我脸上也跟着沾光,村里谁家孩子能比得上?她要一直想上,再苦再累,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应她上,这事你少给我操心。”
“水生,闺女家养活大已经不赖了,这么多年可没少花家里的钱,找了婆家还是人家的媳妇,差不多就行了。你看咱家里的情况,还有啥?哪里还能再供得起,栓子媳妇都说了,只要这事能成,春梅不仅有了好归宿,咱们这一家也能享享清福跟着春梅过上好日子了,这岂不是山沟沟里的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也是咱不白养她一场的功劳。”郭翠花眼眸里闪烁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眉头都洋溢着喜悦,心中像盛开的石榴花一样。
九十年代象山县白桦镇的狗鼻子山村,村里的土路蜿蜒曲折,破旧不堪的房屋星罗棋布的排列在一起,成了乡村一道异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