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到吗?”
皇帝冷哼。黑着脸去看信封里附的那份名单,雍谦、夏冉、朱尔等人赫然在列,另外还有包括葛延雨在内的十余名朝廷重臣、四十多个半位面常驻人员、一百多的阿猫阿狗!看得人眼花缭乱。
琾彬洲不会纯瞎编的,这名单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营造出一派四面楚歌,要皇帝如临深渊,再也不敢相信身边的人。
“你的心也乱了。”皇帝扔下那信,回头望进门处的房梁,目光聚焦在虚空,“什么叫圣杯被末世消解啊?”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既然能大摇大摆,厚颜无耻到此等境界,”皇帝恨得食骨拔髓,森然道:“那你想做就去做吧。
“你以为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知道究竟什么才是妄想?”
……
一阵风逃也似得离开那儿,背后落下一道惊雷闪电,吹灭皇帝眼前的灯。黑压压的皇宫像一座鬼城,四下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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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年,九月初十。
重兵把守的武王府悲喜两重。
喜的是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一个大胖小子呱呱坠地了。悲的是王妃难产血崩,没挺过来。
皇后抱到孩子,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王妃很可惜,毕竟是她精挑细选送进府的,才十九岁,就白布蒙头,永远地离开了。
上了年纪的皇后经历过大风大浪,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偏激了。这几年琾彬洲不受控制,国家也乱得面目可憎,她居然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什么权柄、财富、显贵,好像都没有怀里这个小生命来得珍贵。
嫡长子的出现放在哪家都是希望。皇后望着怀里那红彤彤的小肉球,母性开始觉醒,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回忆飞到琾彬洲刚出生那天,也是这么软趴趴的蜷在她怀里。
皇后还记得,他几个月就会摇头晃脑地撒娇呢,一岁多也不愿意下地走路,非要让人抱着……如数家珍,全都是快乐的回忆。
婴儿时期的小孩都很好玩,他吃喝拉撒不能自理,每天仰起小脸望着大人,全心全意依赖着大人,会给养育他的人留下毕生不可磨灭的记忆。再见到他时,无论他长得多么高大,皇后永远能看见他虎头虎脑,伸出圆手的可爱模样。
那就是舐犊之情。
然后琾彬洲这个长子莫名其妙地得了一个小名,叫头头。
皇后唤“头头”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
晚上,阿垚的地道挖穿,来到此处。
“王爷不来?”皇后莫名松了口气,也难免失落。
阿垚行完跪礼,低声道:“还在纱奈处。”
皇后冷笑,“他准备再添几个子嗣?”
“……”阿垚尴尬地说:“那倒不会。”
纱奈是当朝圣骑士中最年轻的女性,琾彬洲出卖色相的成功率是极高的,现在基本上拿下了。今天在纱奈府上,搞砸了崩玉行动的贾焕林和他的死党巴罗去集会,与琾彬洲密谈。
这阵子朝野大地震了,先有乌唳大闹远东道,举国震惊,后有圣天卷失窃,人心惶惶。皇帝更是受了多重刺激,做事已经完全失去章法。很多人都被杀,朝野内外谣言四起,说皇帝真要长生,圣杯和圣骑士都是必要道具!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最近对武王党的封锁和监视居然在慢慢放松!皇后今天都能出宫来迎接自己的小孙子,而阿垚这一路也比他想象的要轻松。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垚是一个从不心怀侥幸的人。
“圣骑士岂是这么好笼络的?”皇后凉悠悠地说:“狗链子都在皇上手里,什么都比不上他们的性命更重要吧?”
阿垚凝重地说:“王爷借抚恤筱君如父母之由,找到了暹罗堂的人。据说当年浸泡冥魂术者的药水,可保圣骑士转投血盟不死!”
皇后一凛,“当真?”
阿垚说:“也许。但即便真的有效,风险也是极大的。且不说那药水是要破坏人的魂器结构,单论血盟的掠夺仪式,一旦发动,皇上就知道了。”
皇后冷冷道:“我倒不怀疑九郎的口才,能把活的说成死的。”
阿垚很中肯地说:“王爷现在确实吸纳了不少新人。因他在暗,幽王在明,翊王肯定先拿幽王开刀。但翊王背后的南疆势大,与魂师一脉对立,所以朝中保守派会支持王爷。”
皇后说:“但九郎还不是找了乌昆,又攀扯静灵界?”
阿垚说:“武王党的核心是咱们辽城势力,而且九郎从来不是谁的傀儡。”
皇后凉薄地冷笑,顿了会儿,说:“他们……都是圣天卷的傀儡。”
阿垚怔住了。
皇后很平静地说:“你来,是想问怀姑娘的事?”
阿垚长揖一礼,激动地跪下去说:“娘娘,王爷身上最大的隐患,已经不是大小政敌了,确如您所说,是圣天卷和静灵界!”
他知道,血池的那棵树,意味着琾彬洲可以强夺圣杯,但又不需要直面圣杯。而且没有立储大典的仪式,就不受不战之誓的约束!这对一个夺嫡无望,甚至已经被宣告死亡的皇子而言,是大过天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