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域里静谧无声。
屋顶不高,瓦片排列得有点歪斜,似乎比以前更旧了,缝隙间有毛茸茸的青苔和深色的泥土,但白皓修感觉自己睡久了眼花,看不清细节。
夜里太安静。窗户微微开了条缝,夜间有微风,有鸟鸣,但风声细密,鸟鸣单薄……居然听不清楚有多少只。
——村子里其他人的动静呢?
白皓修尝试着将听域扩张到最大,便是打开囚门,将残余的风精灵一股脑放了出去。它们振翅涌向四方,再也没有回来。
阚明瑞在旁边的桌子上趴着睡觉,他的呼吸声也前所未有的小。
而村长在“哪儿”?
白皓修听不见隔壁房间的动静,觉得很不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浩浩荡荡地在朝他涌来。
然后他挪动目光,盯着房间另一头的柜子上,点的一盏微弱的小油灯。忍着难受,抬起手,挤出灵力化风,想把灯吹灭。但重伤后这点气流都控不稳,吹得屋子里的光摇曳变幻。
“……”阚明瑞突然坐起来,见白皓修醒了,忙坐过去,“你怎么了?”
白皓修满头是汗,“你把灯吹了。”
阚明瑞愣了愣。
白皓修心有不甘地喘了几口,“把灯吹了。”
阚明瑞按着他,“别乱动。”掌风一翻,火苗顿时熄灭。
人类的眼睛不适应骤然减弱的光线,两人的眼睛里都是一片模糊。
“……”
“……”
阚明瑞后知后觉,怕白皓修一时间难以接受,又点亮那灯,斟酌词句。
屋子里柔光重现,白皓修果然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丝莫名其妙。
——完全的生魂转换……
崩玉。
胸口突然爆出一阵绞痛,白皓修揪住胸前衣襟,撑倒在床沿呕出一口淤血。
阚明瑞忙去拍他后背,浑身发毛。
白皓修趴在床边咳嗽,魔怔了似的盯着那血迹,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结印,默念一段几乎要忘记了的圣咒祷文,又是撕裂般的剧痛,但这是由于伤势,不是从前那种由死魂引起的圣咒反噬了。
“你干嘛?”阚明瑞着急地说:“你经脉全断了知不知道?”说着替他点燃一小簇圣火,飘飘摇落到那血迹之上。
然后就熄灭了。
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皓修呆了一瞬,突得笑出了声,“哈哈哈……”
阚明瑞有点手忙脚乱的感觉,扶着白皓修躺下,但见他笑个不停,身子抽搐,最终笑出了苦涩的眼泪。
白皓修浑身颤抖、冰凉,眼中又是惊恐,又是混乱。
阚明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结舌,一动不动。这时白皓修一把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一个重伤的人。阚明瑞觉得自己腕骨都能碎了,只听白皓修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很好……”
阚明瑞有点魂飞天外地说:“你别激动。”
白皓修脸上一片潮红,哪里平静得下来?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阚明瑞回头一看,原来村长根本没睡着,听见点动静就过来了。
白皓修也望过去,见村长头发凌乱,脸色灰蒙蒙的,随意披了件外套,像是刚从床上起来,一脸关切。
他松开手,张了张嘴,眼中热泪洒下,“爹……”
村长顿时也掉了两滴浊泪,走到床边坐下。阚明瑞赶紧让开。
温暖的体温包绕过来,白皓修把头靠向村长腰间,脸也埋住了,啜泣着。
村长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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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历九百九十五年,六月初三。
阿泉村的村民们从没见过这种架势,六天了,正儿八经的漠阳灵武者把守村口,每个进出的人都要接受盘查,更控制了村长家附近的一大片区域,感觉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黄老家的阿皓,不是那年给黄婶报仇,在漠阳杀了好多人,被处死了吗?”村民在家门口嘀咕:“搞半天还有隐情,是被上边的藏起来了啊?”
邻居也很意外,指点说:“你瞧这阵仗。李家幺儿说,那天看到有人赶马车把他送回来的,跟着来的还有好几车大夫!”
那村民不理解:“那他这衣锦还乡也不像啊,怎么人没出来跟咱们讲几句?”
“不知道,”邻居摇了摇头,“谁敢瞎打听?”
两人念念叨叨,见路上飘过一个熟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手边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身后有两个挎刀武士压阵……
“哎!”那村民吓得喊了声,“二娘!”
那妇人是黄家二娘子,正一脸茫然地往村长家里走,寻声望来。
村民和邻居见后面的灵武者竟也停下了,像是让他们说话,心中一喜,赶忙冲上去,先冲灵武者们哂笑一阵,“军爷辛苦。”这才问二娘子,“二娘,你怎的这个时候回来?”
二娘子一头雾水,“我带润儿回来看我爹,给他做了件衣裳,今儿是他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