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巡于心何忍?这回看守雪青的游军半点情面不留,狠狠地抽了他几鞭,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打得皮开肉绽,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冷巡豁然而起,推开来押送他的兵士,自行出去。
潇康果然在谷口,胯下坐骑是影骊中的马王青骓。黑水渊战神神威赫赫,提枪而立。
“交出来。”潇康面带怒意,一句废话也不想多说。
冷巡愕然道:“什么?”
潇康说:“你胆子不小,敢藏东西。”
冷巡慌忙道:“实在不知将军何意。”
潇康冷笑,“冷巡,我给你这个机会是为了什么?你当族长的自作孽,是不打算给我留余地了?”
冷巡立马被恐惧淹没了,负隅顽抗似乎在这瞬间就失去了意义,连他都觉得自己活得很可笑!
一个闪念,他的眼睛被寒霜封冻,周身寒气氤氲,灵压涌动。
潇康不动如山地盯着他,像在看一个蠢货。
“……”冷巡的拳头突然松开了,灵压化为冷风消散,摇摇欲坠地说:“我族,多年侍奉将军座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你,放过我们。”
潇康笑出了声,低沉而又刺耳,在这空旷的山谷中层层回荡,好像满山看不见的幽灵,齐刷刷地发出嘲笑。
雪青再次吼了起来。
冷巡只得将风之耳收回,紧守门户。
“白皓修没死。”潇康笑够了,才说:“你手下留情了么?”
冷巡惊问:“什么?”
潇康不置一词。
冷巡被惶恐和错愕打得彻底失控,喊道:“那天你也在!你看到了!”
潇康说:“事实如此,你求我也没用。”
冷巡剧烈地发起抖来,他从没在人类面前这么失态过,也不知究竟是恐惧还是振奋,海啸似的扑过来,劈头盖脸,混乱难当。
最终,脑海中只剩一句话——
他还活着?
潇康说:“你给我句实话,还想着黑水渊倒灌的美梦是不是?别说我了,就连你那倒霉儿子知道这事,都绝不会留你们。”
冷巡骇然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我族人无关!”说着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什么黑水渊倒灌,那只是一个传说!是痴心妄想!这天下都与我们无关!八年了,我真的认清楚了!”
潇康眼里是赤裸裸的轻蔑和嘲讽。别说他了,冷巡知道,就算是长城上最低贱的苦役,看他们,也都像在看一群会说话的动物似的。执拗、愚蠢、孤弱,永远都是那么不伦不类。
“交出来,我只说一次。”潇康下了最后通牒,枪锋微微一提,只一瞬,他能让雪族全灭!
冷巡把骨扳指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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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下了好大一场雨。
这平原地带的春雨来势汹汹,天色却是诡谲的明黄,镀在大团大团的乌云边上,黄昏时又与蓝色晕染,呈现出昙花一现的绚丽之景。
怀化春在凉亭里吹风,端详那难得一见的天光,是在北边,晁都的方向。
——蒲瑾……
他在心中哀悼。
房树生端来一壶好茶。
徽州大都护平时嗜酒,偶尔却也会喝茶,而老管家向来能摸清他的心思,什么时候想喝什么,不用说,房树生也能做的熨帖。
“老房,”怀化春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你来府上多少年了?”
房树生躬身道:“还差一个月,整整十三年了。”
怀化春说:“岁月不饶人啊,当年你替我挡了烟雨楼一壶毒酒,以至于落下病根,后悔吗?”
房树生说:“从不。”
怀化春收回目光,倒了碗茶水递出来,“你可正当年啊,若不是那杯酒,现在的副都肯定给你当。”
房树生哑然失笑,接了那杯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怀化春便在那儿等。
房树生沉默了许久,不卑不亢地说:“房树生虽然本事卑微,但有句话却懂得,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将军教过我,不必留恋过去,目光随时得朝着前方。”
怀化春说:“我可没教过你这个,是你自己领悟的。”
房树生肃然退出凉亭,单膝跪下,是随时听命的姿态,“属下感念将军再造之恩。”
怀化春却问:“这话,你曾经也对总督说过吗?”
房树生低头不答,天上劈了一道响亮的雷鸣。
怀化春转头向北,叹道:“蒲先生的灵力潮汐,烧了三天三夜,连我都心中难安,瀞和城的袁将军肯定,都烦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