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候,流魂街已经彻底乱套了,无数人目击白皓修的行动,调查局正在疯狂搜查他的下落。
他们察觉搜神图被掉包是迟早的事,白皓修也不敢把宝都压在苏念笙身上,谨防调查局还有后手,因此利用地下水道移动至遮魂膜附近,直接穿入禁区,能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遮魂膜是静灵界不可破的铁则,穿界印只发给猎虚官,禁区内的逃犯就是偷渡客,按理说是该辖区猎虚官的讨伐对象,连调查局都只能靠边等着。
此刻白皓修等人所在的城东禁区最远可向东南渝州方向延伸二十里,感知者的最大搜索范围是十五里,他们需要在禁区内尽快将距离拉开。万幸这里就是玫敏心的辖区!地形和猎虚官的巡逻路线,白皓修早已烂熟。
他用穿界印打开入口,不等几个小孩犹豫,将他们一把拽进来。三个小流魂屏息四顾,只觉得禁区的空气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寒桢也不方便在没路的荒山中疾行了。于是白皓修一手抱着豆子,又拿低阶缚道做了个绳索将寒桢莫襄捆在一起,跟三个月前在启灵山上一样,提着他们向东南方向疾奔。
莫襄又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咬牙忍耐,时不时哼哼几声,然而寒桢却很安静,跟上次简直判若两人,像被什么事情吓傻了似的。
莫襄以为这跟屠霸有关。
寒桢是跳蚤窝出来的,但他三岁被制药厂的一个打手收养,很擅长偷东西,人也机灵,因此混迹街头,日子过得还不错。去年他在街上认识一个行乞的女孩,是被屠霸用酸水故意弄瞎了眼睛,没过多久就害了重病。寒桢就把偷来的钱全拿去买药,不惜得罪管事的。他没放弃。可有一天却发现那女孩不见了,屠霸嫌她病得厉害,把她扔进猎狗舍,让几条恶犬活活咬死。
那个月,寒桢发疯似的满大街寻仇,捅死了五个流浪汉,屠霸想抓他居然都没抓到。再之后屠霸自己消失了,寒桢则反过来追查仇人的下落,直到几个月前流魂街传出屠霸已死的消息,他才渐渐了解到,那个人早被郑礼仁派到了西枫野身边,引发了一场动摇千机阁的大案。
去正灵院偷书的时候,莫襄心里就很清楚,寒桢嘴上说不信屠霸已死,心里却不得不去相信了。面对千机阁那样的庞然巨物,寒桢能有什么办法?他偷学灵术,也只是自欺欺人地想要离那个世界更近一点而已。他们那样的孩子,表面对命运嗤之以鼻,内心却深知,自己是一只穿梭于大街上的小老鼠,每天小心翼翼绕开一双双巨人的脚步,抱团生存下来就已是极限。
年仅十三岁的寒桢没什么留下来的理由,身后跟着一个残疾的莫襄,一个幼小的豆子。他是希望有人能够出现在他身边的,哪怕跟他指个大致的方向也好。是白皓修让寒桢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主心骨,有了可以倚仗的决策者。
因此于寒桢而言,那个绿眼睛的灵武者就像一个即便刻意保持了距离,仍能让他信赖的兄长,在他对强者的憧憬和想象中,逐渐立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形象。
可是今天在寒桢心中,那个形象崩塌了。
远处一枚信号弹嗖的一声迅速升空,在夜空中拉出一条耀眼的白线。三个流魂都呆了,齐刷刷望着那个方向。
“老大……”豆子不安地叫道。
寒桢看白皓修无动于衷的样子,一时间悲恨交加,嘶哑地问:“你……不是说,已经把搜神图毁了吗?”
莫襄被寒桢的哭腔吓了一跳,愕然问:“什,什么图?”
白皓修不再解释,只加快速度继续前进。子夜的寒风湿寒砭骨,莫襄和寒桢贴在一起相互取暖,但白皓修像个冰块一样,怎么都暖不起来。
这是寒桢走过的最漫长,最煎熬,最是无能为力的一段路了。他甚至恨起了静灵界没有神,在这种时候连向谁祈祷都不知道。
终于,遮魂膜遥遥在望,分别的时刻也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