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着一长一短的漆黑双角,更有一对血色双眼的男人,一面做着自我介绍,一面以冷峻的眼神审视着自己。
于奥默而言,这样的目光未免太过熟悉,熟悉得就像他每天踏入盥洗室时见的那面镜子。
此刻,那面镜子竖在两人之间。
奥默同样审视着他。
审视着那身未知金属与纤维构筑的全身甲,审视着那上面的每一处细微的剐蹭与碰撞留下的划痕与凹陷。
事实上,比起样貌,比起外观,反而会是盔甲比寻常的服装更能展现一个人的性情。
尤其是那个人位高权重,对防具的选择远非一般战士所能比时。
那款式、工艺、纹样的选择,既凝聚了匠人的心血,也昭示了甲胄主人的爱好、习惯、乃至审美。
这就像一副完成度极高的人物画作,让你能从其作品上的每一处细节,揣摩画师笔触勾勒时的想法。
以及对那构筑人物形象时的期许。
而这,就像对方看自己不到两秒就完成的话语那样,奥默也用时不过一秒的,在这份审视中回应:
“奥默.林顿,林顿事务所的所长,在这份委托中扮演顾问的角色,初次见面,委员长阁下。”
“扮演顾问是吗?你要这样认为也无妨。”
分明之前有过那样沉凝的审视与对视,那男人却在这样的话语里干脆地挪过视线,仿佛失去了兴趣似的,不再关注这将给他们的世界带来巨大变化的青年。
他看向了那博士。
“我本来很忙的,也并不擅长这种工作,但特蕾西娅仍是放不下和你的那点小矛盾。”
“小矛盾么?”罗夏无奈的笑了笑,“连那本会让你死在维多利亚的未来,也是你眼中的小矛盾的一环?”
“已经断绝了的可能,便再无提及的必要。”
男人答得沉静异常。
“那本也是不存在的事,国防委员会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不能忽视一切可能坏掉的未来,这也正是我们协力那款泰拉模拟的原因,不是么?”
“你要将那些异界之人亵玩的游戏视作与我们杰作等同的产物?”
“你应该知道,罗德岛内部也将泰拉模拟称作游戏。”
“……”这话显然是特雷西斯没听过的,所以他微微皱眉,“我听到的说法,是你们希望让那些开拓者的脚步更加干脆轻快。”
“不妨碍,称其为游戏的原因,既是为了减轻他们的心理负担,也是因为这场模拟的一切都不完全可信。”
博士道:“比起独眼巨人们预言的未来,这更接近一场游戏。”
“然后你就邀请了那场游戏最出色的玩家?”特雷西斯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安静吃瓜的奥默。
“这倒还挺不好意思。”
没想到瓜落自己家的奥默,有点敷衍地受宠若惊一下。
这份轻浮并未给特雷西斯带来怎样的反馈,他大抵已经在这边的生活中得到过不少微妙的锻炼,不至于成为论坛早期的话题里提到的‘好像随时会给凯尔希医生一剑’模样。
“这是两回事,特雷西斯。”
走出几步的博士,站在了他与特雷西斯之间,既隔断了两者的目光,也在看着后者。
“尽管许多地方都还值得推敲,但他所掌握的那份力量,却是完全与模拟本身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