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我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那根本不存在的、我不曾见过的父亲的身影,不由得想起奶奶和母亲口中,父亲的往事。
父亲的一生非常短暂。少时贪玩只是混日子似的上完了初中,恰逢港流席卷内地,他拉着三两狐朋狗友自称为“永安三少”,平日里最喜欢逗乡里的年轻姑娘,直到遇见了母亲。
在母亲的回忆里,父亲是那么的浪漫,和她是那么的恩爱,尽管学历不高,但父亲还是竭尽所能的让她过得幸福。在她的眼中,父亲好像是个完美的人,哪怕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依旧会时常想念他。她的眼神是做不了假的,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那个眼神我都看见过。每每提到父亲,她在刹那间就好似变回了少女一般,脸上浮现着雀跃和爱恋。
在奶奶的回忆里,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孩子,虽然贪玩,但干起农活了却并不含糊。和母亲一样,奶奶口中的父亲也是个人缘极好的精神小伙,好像不管走到哪都能找到朋友。
父亲的一生没做过什么大事,就像他去世后安卧的那座山一样,低矮、毫不显眼。父亲的墓被葱茏的树荫所遮挡,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去都找不到他的痕迹,仿佛他不曾走过一样。父亲的墓就静静的安卧在树阴之下,仅仅刻着生卒年月和姓名,毫不起眼,却又真实、质朴、敦厚,让人看得见、摸得着。
我靠在父亲的墓碑旁,独守着大山宽厚安详的宁静,想象着父亲还在世上,而作为儿子的我就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一样。
蓦然,起风了,四周的松树轻轻地摇曳着。这是父亲的声音,父亲呼吸的声音!我感到了父亲的张阖的肺叶的扇动。尽管这声音极轻极细,却是没有半点嘈杂没有半点污染,平平和和明明净净。
记得第一次来祭拜父亲的那天,我真是带着一股凝重和悲伤之情,一步一步踏上了这座不高的小山坡的。但走到了父亲的墓前,却如何也哭不出来,手中握着的奶奶保存的唯一一张照片,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面前这座低矮的坟划上等号。
我立着,父亲躺着,我没有开口,风也没有说话。
后来我走了,父亲依旧留在了那儿,不知多少年之后他才能被他的儿子请出来,不知何时他才能被奶奶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