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轻人满脸愤怒,手持着一部《大诰》说道:
“爹你不要拦我,我要进京告御状。”
一名老人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你去了也没用,天子登基必然会大赦天下。”
“他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动手将你兄长打死的。”
年轻人有些沮丧,他又岂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一想到兄长和嫂子的平日里对他的关护,想到他们的惨状。
再想到凶手杀完人后的嚣张模样,想到官吏们暧昧的态度。
一股怒火再次生出,他眼珠子都红了:
“杀兄辱嫂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他父亲依然苦苦哀求,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就在父子俩你拉我扯的时候,就见一名同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你们怎么还在这呢,快跑啊。”
“李大官人听说你们要去告御状,正带人过来说要斩草除根。”
父子俩大惊失色,这下也不争执了,道了一声谢连忙从反方向逃走。
其实老汉还有些将信将疑,就躲在隐蔽的地方等了一会儿。
直到自己家的方向升起一股浓烟。
显然那位李大官人没找到人,就放火将他们家给烧了。
这下老汉彻底绝了心中的侥幸。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怎么去京城。
虽然朝廷在一定范围内,放宽了对百姓的束缚。
可出门的前提是,要到衙门拿到路引证明。
没有路引,连本县都出不去。
“县衙到处都是李大官人的人,我们只要敢露面,就是自投罗网。”
老汉欲哭无泪:“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们家吗,老天爷为何……”
年轻人再也忍不住,训斥道:“好了,你有那个时间抱怨,不如想想怎么办。”
老汉嗫嚅的道:“现在还能怎么办……”
对自家父亲年轻人彻底失望,索性不再理他,一个人蹲在一边思考对策。
李家家大业大,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
虽然品级不高,可那是京官,谁都要给几分面子。
乡里县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去衙门告官,就是自投罗网。
去告御状,又没有路引,无法远行。
除非有商队之类的愿意给自己打掩护。
可他们家就是普通的小门小户,没有这方面的关系。
就在年轻人焦虑的时候,他父亲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耐烦的道:“别烦我,我正想办法呢。”
他父亲叹了口气,说道:“李家肯定在搜捕我们,咱们躲不了多久。”
年轻人道:“废话,我岂能不知。”
他父亲顿了一下,知道儿子对自己之前的行为,已经不满到极点。
可谁又能理解他?
亲生儿子被杀,儿媳被辱,他比谁都恨。
可他更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穷人名如蝼蚁,世道就是如此。
反抗只会招致更猛烈的残害。
况且,就算要报仇,那也要等李家放松警惕才行。
当年他的哥哥被地主打黑棍杀死,他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在亲族的掩护下才活下来。
虽然他未能亲手报仇,可也亲眼见到了那家大户被锦衣卫抄没。
他立即用血写了诉状。
虽然不知道血书有没有用,但那家大户没多久被夷三族。
也算是报了仇。
本来他还想着,先隐忍,找机会去告御状。
当今天子、太子都非常圣明,只要能将此事上达天听,必然会有个结果。
可是儿子参加过几次预备役培训,满脑子都是律法正义。
见到一点不公就热血上头……
算了,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还是想办法破局吧。
想到这里,老汉重新收拾了情绪,说道:
“现在还有最后一個办法,去税务稽查衙门。”
年轻人怼道:“你别胡说八道了。税务稽查只管收税,又不管办案,去那里能做什么?”
老汉解释道:“李家是我们这里最富有的人家,税务稽查的官吏俸禄一半都是从他们家得来的。”
“所以李家最恨税务稽查,双方势同水火。”
“现在满城唯有他们才有可能帮我们……至少不会把我们扭送给李家。”
年轻人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自家怯懦的父亲,竟然能想出这个主意。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谁都有可能和李家勾结,唯有税务稽查不会。
双方是最直接的利益冲出,仇恨根本就无法化解。
老汉继续说道:“李家联合全县的官吏和大户,集体对抗税务稽查,使得他们在本地寸步难行。”
“税务稽查的人也肯定想将李家搬倒……”
年轻人终于相信了这个说法,却再次责备起来:
“伱为何不早说?”
老汉苦笑道:“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