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就由不得他疑惑了,一两五钱重的大铅丸喷射而出,在空气中划着吓人的尖啸,转眼喷洒在镇夷军阵前,带来大片木板支离破碎的声音。
盾牌与铠甲在这东西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只一个瞬间,唐明世就看见数十名士兵倒地,不同于被鸟铳击中后响起的大片哀嚎与哭喊,被这玩意击中的士兵绝大多数根本无法发出叫喊。
千总曹应选是扑进中军的,他坐骑的脑袋被一颗铅弹贯穿,战马沉重身体前驱的惯性把他往前带了几步,仆倒的瞬间曹千总打着滚儿就进了中军。
“将军,快撤啊!”
“撤个屁!”
唐明世怒道:“后撤一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他最清楚军队此时面临的并非最危险的情况,最危险的情况是他们开始后撤。
他不知道元帅军重铳的参数,但是鹰铳稍稍抬高铳口,就能把铅弹打到二百步外,尽管在那个距离不存在什么准头,但他的军队会在后撤中面临死亡的威胁,很难维持阵型。
这是一道简单的计算题。
维持阵型,二百步足够敌军把三排轮射打完,他们得付出接近二百人的伤亡,即使军阵没散,士兵们也不会愿意再重新逼近敌军,只能撤退。
维持不住阵型,一样要承受三排轮射,付出一百五十人以上的伤亡,并且失去军阵保护,被敌骑践踏驱赶,一旦溃势形成,再聚兵就难了。
因此唐明世判断,此时最好的选择,是与敌军展开对射,依靠近距离条件下的射速优势压制敌军,尽量不让敌军射击、影响敌军装弹。
他们无法防御铳子,但可以用进攻来削弱敌军的进攻。
他的视线扫过己方军阵,承受第一轮射击的镇夷军并未军心大动,在他下令变阵之后,三路纵队军旗招展,纵队后各有百总带队出列,以百人横队填补纵队间隙,使纵队变为横阵。
唐明世把计算题做得挺好,得出了现有条件下的正确答案。
问题出在他的已知条件是错的。
元帅军阵前第一排有二百杆火枪,齐射仅击中三四十人,为什么呢?
因为唐通率领的是元帅府野战营标准的千总部,最小编制不是什,而是什下面四个非常有狮子营特色的一战二辅三人小组。
在狮子营时代,农民军出身的辅兵大多没有玩强弓的身体素质,往往装备三眼铳、鸟铳,只有战兵才用战弓。
而在野战营时代,元帅府有了自己的兵工厂,能够成规模地生产火器,辅兵在服役数年后也有了战兵的能力,如今辅兵用的是冷兵器和战弓,战兵用的反倒是大口径的火器了。
因为元帅府的自造火器,突出一个沉,重铳十五斤、抬枪三十斤。
因此他们的火器装备率只有三成,也就是说整个千总部只有四百杆火枪,一个什配备一杆抬枪、三杆重铳。
三百杆重铳组成较为松散的三排齐射阵型,意味着同一时间只有一百杆重铳开火。
唐明世看见的二百杆重铳,里面有一百杆没有在第一时间开火的抬枪,因为这玩意装填弹药太慢,所以用的不是齐射而是轮射。
在重铳齐齐开火之后,前排的重铳兵向后退去,让二排铳兵补上,才能发现元帅军的重铳横队是破缝站立,每名重铳手身边都隔着一名抬枪手。
因为元帅府的重铳依然是火绳铳机,队形密集不太安全,而抬枪用的是燧发铳机,何况本身还有装在车上的三脚架,能够在横阵中很好的隔开火绳。
在重铳手换列的过程中,从左到右的抬枪手次第射击,一杆接一杆的抬枪隔着将散未散的硝烟,将巨大铳子打向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