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战线继续向前推进也没有意义,看日头已经西落,估摸着战斗应当在明早打响,便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赵之瑞在平山上招来麾下千总米剌印,在脚下用树枝画出草图,将自己的分析全盘托出,随后道:“你率本部九百骑驻扎平山,拖住贼军塘兵,收集木柴,明早在山上升起炊烟后撤向北大河东岸的临水驿。”
他指着草图上的马莲滩北侧道:“贼子的步骑脱节,我率骑兵自西边向北绕过马莲滩,今夜踹了他们的步营,明早若敌军不追你,你我便在临水驿城汇合;若贼军追你更好,我会在他们身后,待其渡河两岸邀击。”
千总米剌印对这命令没有任何异议,抱拳领命便去安排。
随后没过多久,赵之瑞就引千五百骑自平山南边绕行照壁山向北行走,他们倒是不担心会被发现,因为西边出了照壁山就是沙漠,别说大海捞针了,就算有意往里钻都容易迷路。
唯独往北走不怕迷路,因为北边有长城这个指示物。
赵之瑞的计划很简单,往北走个二三十里到长城,然后出现在张天琳身后,把步兵营地踹掉。
计划非常周密,他不愿从西边派遣侦骑打草惊蛇,因此专门在照壁山找驻牧番民弄了几头骆驼,准备命传令兵骑着直奔边外金塔寺堡,看金塔寺堡的情况如何。
但他的传令兵还没上路,金塔寺堡那边的驿卒就已经拿着守备李君恩的书信跑过来了。
赵之瑞本来还挺纳闷,边墙外头咋还有驿卒呢,便截下驿卒叫到跟前,还把信拆了。
驿卒叫索康,确实对驿站业务非常熟悉,说他是临水驿的驿卒,弟弟在金塔寺堡当兵,眼看开春了,要帮弟弟把冬衣拿到肃州当了,这才领到一封顺路的军信。
赵之瑞对这事倒也能理解,欠饷有些日子了,反正冬衣夏天也穿不着,先当了换钱,等朝廷发饷再添点钱赎回来也合适。
展开书信,确实是金塔寺守备李君恩的笔迹与印信,请求肃州给调拨兵甲战马,说边外有几百鞑子在堡子外溜达,兵甲不足没法灭了他们。
这个做不了假。
赵之瑞心说这事稳了!
金塔寺堡的守备还给肃州要军械呢,铁定是没看见贼子步军出边墙,再一问面前的中年驿卒,确实如此,像吃了定心丸一般,领兵埋头向着边墙走。
他却不知道,面前年近五旬低眉顺眼的黄头回鹘,是三劫会有名的郎头索康。
在这个黄头回鹘四十多年的人生里,大半辈子都是驿卒,但他不是临水驿的,而是高台千户所那边黑泉马驿的驿卒,而且崇祯爷精简驿站的时候,把他裁了。
但索康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其实离开驿站才算真正活着,四十多岁加入三劫会,虽说一身早年奔波的暗伤,体力也大不如前,却架不住三劫会求贤若渴,成了王自用身边最能干的大将。
对陕北出身的会道门头目来说,在甘肃见多识广、熟悉路途的索康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才。
索康也没有辜负王自用的信任。
他建立起三劫会在甘肃的地下驿站、是肃州张掖和武威的典当大亨,为边防军人低价当掉他们不需要的兵甲器械,拉动甘肃镇军马走私贸易和殡葬礼仪的内需,关爱留守乡里孤寡老人和妇女儿童的身心健康,使成千上百的下岗同事和驿站子弟重新走上就业岗位,凭一己之力降低走递甲卒失业率三十四个百分点。
他是甘肃镇的大英雄。
索康这趟是受了王自用的命令,前往肃州联系城内的会徒,交给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的谶言,却没想到半道上在大沙漠里能撞见官军,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好在算是有惊无险,离了赵之瑞的官军,索康又朝着肃州跑出去二里地,这才反应过来,赵之瑞这支官军是在往北走……那不出了边墙就把他们的军队一锅端了?
他去肃州,就是因为三劫会的武装都被张天琳夺了,王自用寻思闲着也不是个事,这才做出下一步计划是抢夺肃州城,让他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