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一根手指对杨麒摆了摆,道:“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守不得则走,就算把青海丢了也不算什么……歼灭敌军,胜利依然是我们的。”
杨麒也突然反应过来,朝廷诸城有百姓、有物资,自然谁也不能言明弃土,可元帅府在海上几乎啥也没有,老百姓都是蒙古人,毡帐往勒勒车上一放两个县就游走了。
就剩俩县衙,他们有啥不能弃地的。
不过尽管战场没变,刘承宗的部署却有了变化。
他手里塘骑也就千把号人,对付数千人的杜尔伯特部,遮蔽战场太过小儿科,但对付预计兵力达到三万五千甚至四万人的卫拉特主力,显然有些不够看。
那么中军留在这就有被包围的风险,一旦敌军在包围中发现帅帐在此,恐怕会不计代价的发起狠攻。
因此借着夜幕,材官左营的冯瓤率军前来换防,虎贲营连夜向西北撤退四十里,至材官右营与辎重处,准备向战场提供支援。
与此同时,前去寻找杨耀的塘兵也已返回,带回杨耀那边的消息。
收到刘承宗的命令时,杨耀所部右旅正在与河卡草原的残敌作战,收到命令不敢怠慢,已先命魏迁儿部撤离战场赶来,此时正在百里外埋锅造饭,预计明日午后抵达河卡滩。
杨耀与部将高应登则需视断后情况,最迟后天傍晚抵达河卡滩。
一场会战的脚步已越来越近,刘承宗军中气氛反而变得平静而压抑。
越是这种时候,军士们闲着心里越乱,因此刘狮子下令让军士们改装战车,就连他自己也在晚饭后收拾出一辆战车。
一辆遮蔽数十人的楯车工作量太大,刘承宗此时所处的位置也没有那么多木料,只能就地取材,用沙袋武装勒勒车。
这几年他从蒙古人手上先后弄了几千辆勒勒车,这种牧民自制的双轮车结构简单,非常轻便,拿上手就能运东西,是游牧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不过它终究是民用车辆不是战车,对弓箭、铅子几乎没有防御能力。
沙袋是最简单的方式,蜂尾针尝试过湿沙子对铅子的防御效果,而在这片战场上,几乎除了戈壁滩就是沙丘,吃完的兵粮又大量粮袋,非常经济。
他们用勒勒车堆了慢慢的沙袋,刘承宗甚至还用自己的火枪向沙袋射击,重铳打在沙袋上,能打穿近两尺,如果正面放两寸厚的木板,就只能打穿半尺。
要是这木板上再有一层甲片子,铅子几乎就打不穿木板了,即使打穿也在沙子里走不远。
而且湿了的沙子,比干沙子有更好的效果,因此他们又用军士们整张羊皮牛皮的睡垫赶制了不少水囊,在河里灌满了水。
至于他们的抬枪,刘承宗没试,据他所知卫拉特联军所使用最小口径的炮,就跟抬枪差不多,不过要短得多。
只不过刘承宗万万没想到,最先开战的居然不是他或青山脚下的冯瓤。
次日正午,塘马急切地返回中军,带回塘骑把总马祥惊慌失措的报告。
就在昨夜,五支各数百骑规模的马队趁夜铺设浮桥渡河,自北方一百二十里做大规模迂回。
塘骑发现他们的时候已到今天早上,随后他们以五路纵队占据十里宽度,全速向西开进,以接近一个标营的兵力优势轻而易举突破塘骑防线,冲至刘承宗的侧后方,随即与来援的魏迁儿部遭遇。
在整条塘骑防线因此发生调动时,卫拉特联军大部队随之全线铺设浮桥,自黄河沿岸数路大举渡河,一路向西平推过来。
惊慌失措的塘骑还没说完,站在帐外的刘承宗面色平静地抬起手,制止了关于军事的报告。
中军大营的号角声已被吹响,到处响彻将官们此起彼伏的嘶吼号令,军士们急忙结队。
惊慌失措的杨麒夹着挂腰刀的腰带,捂头盔边系边从军帐里匆忙出来,身子还未挺直,看向东方的眼睛已经直了。
远方雷鸣般的马蹄驼里,大风在东方卷起白茫茫一片的异象,浓重的烟尘沙土向西席卷而来,被遮挡的光线如同黑云,向大地投下一片阴影。
而在那片阴影前,元帅府塘骑像狂风暴雨中一叶叶扁舟,在忽明忽暗的微弱亮光里交火、撤退,奔驰的人群黑压压一片,离中军越来越近。
刘承宗叹了口气,为自己扣好头盔,他知道这是误打误撞的遭遇。
国师汗的心是真野,他都已经撤退四十里了,居然还没有离开卫拉特预计的包围圈,自己还是被包围了。
“传令各部结大阵,准备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