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琳站在马背上向远处瞭望,末了蹲下身子重新坐回马背,问道:“大帅,两千,我去击溃他们?”
“先不动。”刘承宗回头看了一眼, 摇头道:“蒙古人余力尚存,马兵在河谷摆开,不让他们越过我们袭击后方即可,既然他们想打, 先让阿六和高应登对付他们,等待时机,一击即溃。”
张天琳本部马兵借雨幕阻隔,悄无声息地在阿六军阵之后一里外的河谷逐步铺开,摆出一个个小锥阵。
两千喀尔喀马队追击溃逃的贵族一直进入阿六的射程范围之内,见阿六固守阵型,便拿出几个百人队先从正面尝试轮番冲击。
一队冲不动二队冲,二队冲不动三队冲,冲不动。
冲击和冲撞是俩概念,冲击是冲到附近,注重气势,目的是让敌军阵乱;冲撞才是重骑撞击。
而阿六这支部队,四面各有老兵二百,都是天启年间的老叛军了,论单打独斗体力上确实有点跟不上,但胆气见识都很强,十年前他们就在成都府顶着炮跟秦良玉、张彦芳、许成名、黄运清等官军打了数十仗,还怕这点儿毛毛雨?
一个个架着大盾长矛,督促身边轻兵朝蒙古兵射箭。
土司兵的战法非常单一,要么散兵搏斗,结阵就是长矛大阵,几百年了一直这样,没有友军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围到撤阵移动。
但如果指望破阵,对蒙古人来说没有火器,能破步兵阵的只有步兵。
阿六吃定了缺少像祖先那时候重骑兵的蒙古人不敢冲撞,但巴桑的人已经被吓成精神分裂了。
尽管他们在这场战斗中担当的使命是辅兵,但大部分士兵的士气非常低下,战斗意志格外薄弱,不为别的……只因为老天爷在下雨,而下雨他们就看不见大元帅的铳炮部队了。
有大帅的铳炮在侧,欺压他们一辈子的贵族都会被打得屁滚尿流,但这会没了铳炮,只有两翼掠阵的高应登部六百马兵,不能激起他们的斗志。
尽管巴桑告诉士兵,他们有炮,就在阵脚被托着的帐子里,但士兵不信啊:下着雨呢,违反常识,骗子!
但有两类人例外,一部分因为布赤在军阵里扯着嗓子加正面状态,这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方阵外列队步射。
另一类人大概有二三百,给混编在阵中的炮兵扶着八个用帐布覆盖的遮雨小棚子,既享受布赤的玄学鼓舞,还能享受给大元帅抬炮带来的物理信仰加成,非常镇定。
阿六的中军营硬扛着被喀尔喀马队正面两次冲击,在这过程中高应登接应溃军,将战马赶进阿六的军阵当中,于外围下马列阵向周遭步射。
尽管高应登是在敌阵扎猛子的高度爱好者,但如今这局面,敌军这才两个千人队,明显后面的大部队被西番贵族拖住了,他这六百马兵冲过去也就是打个水漂,不如下马步射。
喀尔喀其余诸队也借着正面两次冲击的机会,接近完成百骑裹万众的环射阵型,把阿六的中军营呈月牙状围困在内,除了阵后有张天琳的马队护持,三面都被游骑包住。
随后几支响箭射向天空,三面齐冲。
计划是三面,其实只有左右翼的拐子马两面,因为进攻正面的马队往军阵右翼跑了,把阿六吓坏了,差点就喊炮兵放炮,他寻思这是个什么战术机动?
其实没有战术。
只是负责冲击正面的蒙古队长在接连两次冲击之后,好运用完了,在奔驰中用脸撞上一根射歪的弩箭。
这个队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脚上的靴子和马镫卡得特别紧,落马后被战马拖着在泥地里甩来甩去,马儿一直往阿六的右翼跑,仨人的钩镰枪都没法把他拉走。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跑出个挺着钩镰枪的大聪明,骑术非常俊啊,踩着马鞍子把钩镰枪一扔,跳上队长的马,骑着就走了。
其他来自漠北的创业者一看这能忍?
大伙提枪就追,后边的马兵还以为前方出现了什么情况,冲击途中也来不及细想,整支队伍都被带跑偏了。
倒是余下两面冲得可圈可点,右翼在距离二十步射出一片箭雨调转马头,左翼的蒙古马队发现阵型的真正薄弱点,以箭雨使阵中轻兵骚动,在调转马头的随后几步,斜刺里闷头撞了上去。
他们的撞击方向是从军阵左翼斜着撞向正面,因为人们以为阵前的马队也撞了,但阵前的创业者都跑了,一时间短兵相接,双方都承受了很严重的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