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摇:“好难过,突然有些不想和笨蛋说话了。这个笨蛋发问前,似乎从来不懂得思考,而回答没水平的问题,正是对笨蛋的纵容,所以金主大人,我可以把她禁言了吗?不然我可能真会尴尬到拿头撞墙的,我可最怕疼了~”
蚁主:“骂谁笨蛋!有这讨厌的蝴蝶天天轻视本宫也就够了,凭你一只麻雀也配轻视本宫...唔唔唔...”
姬小摇发动了不可言印的力量。
身为同频羽魂的蚁主,顿时无法言语了,感受到这和自身同源同流的力量,蚁主瞬间想通了某事,却只觉难以置信!
假的吧,这小丫头竟不是在模仿我...她竟是曾经的我!
但这并不合理,我没有任何关于她的记忆,更不记得曾有一缕分神,以姬小摇为名过,是此刻的残魂之体过于残破,才不具备这段记忆么?但就算记忆缺失,也不该空白出如此巨大的一段才对,根不该无迹可寻的,然而魂音的共鸣造不得假,此事究竟...
且若她是我,那便是说,我早在过去便和宁凡道念相见过,但我同样不记得这件事,甚至没有关于此事的一丝因果留存,就如同被什么人抹去了...
宁凡:“...”
麻烦了。
倘若她和她自己有了矛盾,我该帮谁...
蚁主:唔唔唔...
姬小摇:“别怕!你是我的羽魂,我怎舍得欺负你,只是让你安静一会儿罢了~多学学我家金主殿下好吗~你看,他知世道险恶,故而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询问我,却还是选择惜语如金。明明和司罗都愿意长篇大论,到了我面前,却反而举棋不定了呢,像他这样的谜语人,也会因什么人而内心动摇吗,有些难以想象呢~”
姬小摇:“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好奇,又或者,让我如此在意,便是这场欲擒故纵的真正目的,若当真如此,我这位金主大人,似乎很懂得吸引女孩子的方法嘛~该不会曾有过很多个女人吧?我就认识一只笨蛋小鸟,于世间每一场幻梦中,皆邂逅了一个少年,每一个少年都不相同~你该不会也有同等数量的小女友吧~”
宁凡:“...”
姬小摇:“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其实可以否认的...”
宁凡要如何否认呢?
他真的有这么多女人,区别在于...每一个都是她。
撒谎是一种欺骗。
坦诚却又和逆樊的人设不符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言语,已令对方产生误解,但却无法解释...
姬小摇:“别在意,就算你比笨蛋小鸟花心一亿倍,和我也没有关系呢。比起此事,我更在意你的过往。”
此为谎言。
她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
姬小摇:“你认得我手中的诸多随葬品,还疑似和我结下过恶因,否则我的羽魂不可能会孤注一掷,和你相杀至今的。我对一切不可知之物皆有好奇,但你一定不肯说的,对吧~审讯这只笨蛋蚂蚁倒是简单的多,直接就能知晓蚂蚁眼中的一切,但那未免有些无趣,且其魂音明显存在删改,如此一来,纵使靠着五音谐律得来情报,其真实性也难以保证,反而容易于细微处被人误导。”
姬小摇:“真相与假相的距离,往往只需一字之差,甚至有时可以一字不改,只换一个口气陈述,便可得到截然相反的事实。学者需要严谨,我愿以更严谨的手段,审视你的一切,但在此之前...你该付钱了,我最最喜欢的金主殿下~”
她只是随口调笑,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自己口中的喜欢,是何等真实的心意。
于是交易达成,她将朽木剑鞘、镇天钟借给宁凡,又得到了一百金的研究经费,笑眯眯得离去了。
口中哼唱着愉悦的古谣,那以月氏语唱出的歌谣,只听得宁凡怅然若失。
而当那份怅然,借用魂音的感应,回馈给姬小摇,终是令姬小摇心情愈发愉悦了。
真是一个傻头傻脑的金主大人~见我走了,竟然这么不舍,这么难过吗~既如此,明天的休息时间,再抽一些来见他好了~
毕竟这可是千世万世都难一遇的土财主,与其放任他的小金库被亿万万小女友花光,还不如让我来花,对吧~
真好呀~这种不需要上级批复,就能随时有钱的生活~
这金主,真是越看越喜欢~
所以,即使金主大人真是敌人,一切示好皆是陷阱,一切美好终会化作刀剑,也没有关系的,对吧~与其畏惧失去,倒不如行乐于当下,反正我不亏呢~
将不知功用的剑鞘、葬钟借给金主大人,既可帮助他,也可趁机弄清楚这些随葬品的某些隐藏用途。
疑似古国后人的金主大人,确实认得这些随葬品呢,若能说动他,助我研究神舟、神弓、神矢等物,或许我的研究进度,可以一日千里?值得期待一下呢~
便以此剑鞘、葬钟试一试金主大人的水平好了,若他能成功展示二宝的隐藏功用,又或者他能够破开我留在二宝之中的小小谜题,我不介意邀请他一同前往那片神墓哦~
这可真是血赚不亏的交易~
且有我的宝贝在,金主大人增长地巨族运之时,定也会更加便利。此乃合则两利之事,我不抢钱,也不骗钱,我只赚钱~且,我或许会血赚,金主大人也是绝对不亏的,而这,便是我立身处世的一切了...
此为...商之道!
商者,言于利,合于契。损人利己者,失于商之道,损己利人者,亦失之远矣。
唯有合作共赢,才是真正的商。
开放合作,和谐包容,市场运作,互利共赢...若能达成我心所愿,世间的纷争,或许这能减少一些吧...
“果然,唯有合则两利的做法,才更符合我的圣心,如此外王而内圣,成圣亦不远矣。可,三尸成圣并非难点,在此界引下无量水劫却非我所愿。功德成圣最符合我对圣人的期待,我因立功成圣,此界亦可因我受利,但道灵世界一定不许我这般行事的...他们想要的,是将此界毁灭,令我成圣也只是将我当成招致量劫的工具。师命难违,除非我能阳奉而阴为,如此一来,古国墓葬的研究进度,还需要更快一些才行...”
“说起来,金主大人某些方面,十分符合我对商的定义呢,所以,他为何要化名为弃呢?他该叫契才对呀!他也不该留在这小小稷山,倘若需要增人族运才能达成某些目的,何不随我一道,共同建设美好姬山姬水呢~”
“此外,我已明白了自身圣心所愿,但却对人之一字尚有不明之处...何为凡?何为人?本以为能从某个凡人少年身上汲取些灵感,却不料所谓的凡人,只是金主大人欺人的幌子,想化凡的话,只能另寻目标,去其他地方游历了吧?但那样一来,我就得和金主大人暂时分别了呢,他似乎无法久留于此,如若此时分别,会不会再也无法相见呢...”
“又或者,我可以试试邀请他,陪我一同化凡~他会答应么?他会,可,为什么呢...我能感受到他与我的残魂产生的纠葛,且始于恶因,他并不像是会与恶因日久生情的个性,此事背后定还有更深层的因果,但他却对我刻意隐瞒着,真是很过分呢...”
“一百金都愿意给的人,一句真话偏偏不愿说么...”
“男人的心思果然难猜,要不要去请教一下烦人小鸟?可若此事引起了她的兴趣,跑来觊觎我家金主...岂非害得我家金主,瞬间于诸轮回中拥有无数连襟?似乎很有趣呢,但,不可以...”
姬小摇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最喜欢有趣的事情了,却唯有这件乐子,她一点也不想看,甚至于,仅仅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有些心口发堵...
...
蚁主:“唔唔唔...嗯?可以说话了!那个可恶的女人!下次见面,本宫定要对她还以颜色!”
宁凡:“牙齿和舌头确实会有摩擦的时候,但牙齿和牙齿也能打架,这却是轮回中的奇迹了,真是太有趣了。”
蚁主:“哼!别和本宫说话!你和她才是一条心,她禁言我,你竟不帮我揍她!你只会看乐子!”
宁凡:“此言差矣,若我当真揍她,你会乐意?我可是十分在意你的感受,这才处处收敛呢。否则以我行事风格,付给她的一百金,大抵不会是什么租借法宝的费用,更可能是过夜费...”
蚁主:“过你个头!你竟然、竟然妄想要和另一个我过夜!不行!她长着和本宫如出一辙的容貌,你若是,若是和她...岂非是和我...总之不可以!”
蚁主:“算了,本宫和她的恩怨,你不必再管,也不可对她动手动脚!下次见面,本宫自有计较,定叫她知道本宫的厉害!嘁,一个圣人都不是的黄毛丫头,竟敢轻视我堂堂圣人,且居然还成功了...本宫的过去,竟然如此厉害,只凭大修修为就能轻易拿捏一纪始圣吗~本以为本宫与你和满智并不是同一级别的物种,但或许,本宫的大智若愚只是暂时的,聪明才是本宫的代名词~”
宁凡:“确实挺聪明的,果然能成圣的,就没有一个是笨蛋;倘若不幸沦为笨蛋,则定是遭受了天大的劫数与苦难...”
蚁主:“算你说对的了一次!本宫自不会真是什么笨蛋,此身只是区区残魂,若你见识了完整的我,定会倾倒在本宫光彩照人的山河裙下~”
宁凡:“已经倾倒了啊,倾倒在了那颗,比世间任何月光都要澄澈的圣心之上...若世间圣人都如她这般,或许悲剧会减少很多吧...”
蚁主:“算你有眼光!等等,你是在夸她,还是夸我!”
宁凡:“呵...”
蚁主:“喂!说清楚啊,你到底是在夸谁...不许笑,一天天的,你就只会笑我!”
...
弱者的悲剧,有时只是强者的喜剧。
曾留给稷辰心灵创伤的地巨族,带给宁凡的,明面里只有风花雪月、故人相逢。
若没有满智的阴谋诡计夹杂其中,宁凡或许会更满意,可惜,与姬扶摇的相遇,本就是满智诸多诱饵中的一个。
所以,若沉溺于短暂的温存,忽略了隐藏于温存之后的庞大悲剧,那才是真的失了智。
宁凡深知自己远远算不上强者,如今的他,远不足以直接威胁到那些高高在上的眼睛。
所以他明白,眼前的喜剧,乍一看充满了快乐,实则无处不在暗示将会有更大的悲剧来临。
姬扶摇之所以留在淮涡世界,本意是要在此成圣,此为宗门之令,她不可违背,否则必受重责。
但若遵从,则又会为淮涡世界引发无量水劫,此事有违姬扶摇的本心,若她这么选了,意志与道违背,便是成了圣,圣路也无法走得太远...
她会屈服于宗门的压力吗?
不,她不会。
也因如此,真正为淮涡轮回引来最初水劫的,并不是姬扶摇,而是水神共工...
那么姬扶摇的下场,会如何呢...
她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
为何她亲手复原的镇天钟,最终竟会在另一处轮回,对另一个她执行元神祭酒的残酷刑罚...
宿命如此残酷,只是毁灭一个人竟还觉得不够,偏还要用最残忍的方法,狠狠将其处置...
而这样的苦难,她究竟经历过多少次,才会对背叛和苦难如此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宁凡和蚁主交谈时,话中多是捉弄和调笑,但他真实的心情,远没有任何轻松与愉悦,只有...愤怒!
他告诫司罗的话,同样是在告诫自己!
只是孤独和忍受,战胜不了那片永无止尽的长夜。
要用火!
要用火焰,将一切点亮,将一切...烧穿!
离者,火也!
姬扶摇修的,是商之道。
但宁凡并不是商,他是离,是火!是若不焚尽敌寇,则绝不熄灭的执着!
但,还不是时候...他此时的因果,远不足以点燃一场燎天之火...
所以必须忍耐!必须等待!必须编织出更大的谎言!必须让名为逆樊的灯火,照至更远的长夜!
就如同这一次牛刀小试,他刻意不使用任何武力,只想唤醒世人的抗争之心,只想借革命之火,推翻名为巨足的王政。
一人之火,宿命不惧,但若我的火种,可令千人万人星火燎原,你,可敢无视这名为逆樊的因果!可敢放任我和爱妻生生不遇!
轮回如海,可疏而不可堵;万灵如川,防灵之口,甚于防川。
目见百步之外者,不能自见其眦。
天上的星辰,并不只有发亮的那些!
黑夜隐去了逝者的微光,那便由我...点燃黑夜!
如此,才算是扶天倾,离寇心!
但这一切,却非为了救世,纵使结果相同,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终不是什么道德真君,因为我从一开始便知道...恶人只能由恶人来磨!
...
【共和纪元年,春三月,日在天雄,王子弃献钟,族运大治,授少史。】
【日在天英,朝月来使,索钟,伤二祖,诸子惧,少史退来使,姬君至,乱遂止。】
【日在天满,王子布叛,不利,擒于野,罪宫刑,镇稷山。】
【日在天伤,少史议废宫刑,诸子云从。】
【日在天寿,少史累功,授太史。】
太史阁中,史官司罗放下刀笔和竹简,完成了今日份的工作,准备要打卡下班了。
最近的工作颇有些繁重,主要是族内接连发生了许多大事,需要调查、记录的事情太多了,让司罗险些违背师命,好几次只差一点就要被迫加班了。
幸而,如今的太史阁中,多了一个工作效率极高的新史官,帮他分担了不少任务。
宁凡!
为了帮助地巨族提升族运,宁凡将租来的镇天钟,暂时定在了摘心台之上,以此钟巩固地巨族运,致使地巨族运大涨。
因此功劳,本该遭受驱逐的宁凡,不仅没有被人驱逐,反而被封为太史阁的少史令,获得了赏赐。
少史令,正好是司罗的上司。
司罗对宁凡的观感不错,更亏欠了宁凡大恩,所以就算工作量加剧,宁凡不得不令他加班,他也会同意的。
然而宁凡并没有和从前的少史令一样,把工作全都丢给下属,而是主动承包了大多数困难的工作。
这让司罗对宁凡升为少史一事极为支持。
自然也有许多人反对此事,却都不敢明言。毕竟如今的地巨族,谁不知道王子弃走了天大的苟使运,竟不知如何,得了姬水前辈的青眼。
姬水前辈平定了犬神妖诅的动乱,于地巨族有莫大恩情,同时又是一位远古大修,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前辈?就连巨神、巨虚两位仙帝,都要对姬水前辈执弟子礼,所以...就算宁凡本该被族规驱逐,本不该以凡人身份获得少史令这样的官职,两位太上长老还是力排众议,授了宁凡官职。
这不合祖制,但却符合姬水前辈的心意!两位太上长老心知,若非是爱煞了宁凡,似姬水前辈这等冷情之人,断不可能将镇天钟这等重宝相借的。
她连镇天钟都舍得给他,这是何等深沉的爱意!又或者其中另有算计,但却不是二祖需要关心的了。
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姬水前辈希望宁凡过得好,他们不能和前辈对着干。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族规之所以要驱逐血脉废物,是因为血脉废物可能会拖累族运。可眼下,宁凡留在族地,族运减了吗?没减啊!加了吗?加了啊!都用上镇天钟这等重宝镇压族运了,两位老祖嘴巴都快笑歪了,怎可能有所不满。
血脉零星又如何?
不管黑苟白苟,能给咱地巨族带来好运的就是好苟!
这却不是什么骂人的话,毕竟地巨族虽说有九种进化妖身,最初的妖体却只会是苟。
对于能够吃到姬水前辈软饭的宁凡,两位老祖十分满意,也就是宁凡血脉太低,贸然一次性授封高官难以服众,否则两位老祖巴不得直接封宁凡一个太史令了,总领太史阁工作,而非只封一个少史...
可惜,二祖得了镇天钟镇压族运,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祸事就来了。
眼见地巨族族运日益昌隆,朝月龙族可坐不住了!
朝月与衔烛,天生看不对眼,这却与世仇无关,而是所行之道有着根本矛盾,一个奉清,一个奉浊。
但,朝月龙族多有先天血脉存世,衔烛之龙却往往只能靠后天进化得来,极少有妖生来便是烛龙。
而若是后天烛龙,则十条里面往往有九条都是由地巨进化而来,这正是朝月龙族对地巨族处处针对、打压的关键所在。
他们不能坐视地巨族族运昌隆,一旦此族族运高到一定程度,必有烛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