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目光落在宁凡身旁女尸上,暗暗惊艳女尸姿容绝世,但亦古怪。
怎么这公子来赴小姐赏花之约,竟还带个女子…
而宁凡,则没有多想。
他并未问去何处,婢女却自行带路,只道这婢女是许如山安排接待。
一路左曲右折,好似在攀登山路,当攀至顶峰,立刻豁然开朗。
丝丝花香扑面而来,幽暗的山路,化作一处明媚的后花园。
一盆盆花草,天然去雕饰,有凡间异草,有修界仙葩,粉蝶起舞。
而数十个姿容不俗的公子,正自花间品论花草,看似极其喜爱,实则各自眼中,皆有不耐。
琴音袅袅而来,花径深处,有凉亭,幽人亭中奏琴。
两名婢女盈盈侍立,而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正闭目抚琴,神情淡然。
“又来了一个‘逐利客’么…嗯?”
她灵觉极敏,听到了宁凡与女尸的脚步声,但并未在意。
只是听下去,却发现,那遥遥的脚步声,实则有两个。
一个体态轻盈,一个则步履坚实,似是一男一女。
“哪家公子,这般有意思,来讨好爹爹,攀弄亲事,竟还带个女子…”许秋灵失笑,但美眸不睁,依旧抚琴。
这里,是许秋灵一人之花园。
其他男子,则是应许如山邀请,来跟许秋灵论亲的,若许秋灵看中哪家公子,只消点点头,许如山立刻为其操办一切。
偏偏,许秋灵谁也看不上。
若定要说曾对谁稍稍高看一眼,唯有那坊市中,惊鸿一现、不留姓名的潇洒青年。
“小姐,你看,这新到的公子,挺俊呢,不过,好似已成亲,还带了个女子前来…那女子,亦是极美呢…”
“皮囊表象,不过浮云,终会老的…”许秋灵轻叹,并未因婢子夸来人俊秀,而稍稍睁眼。
“小姐是化神之后,丹药无数,怎会衰老,一生一世都会好看的…”
“人不老,心却会老,容不变,心却会变…人为利来,攀亲于我,利尽则恩尽…你看满座赏花者,有哪一人,是如我,无功利,只爱花…他们想要的,无非是爹爹的势力…说起来,最最渴望爹爹势力的外海七子,怎生没来…”
“小姐,婢子听说,外海七子之中,玄德宗少主赵公子,为人所杀,其他六子,则星夜离去…”
‘嘣’…
弦断。
但片刻后,收起古琴,重新取出一张,继续弹奏,却淡淡道。
“死了么…赵子敬表面儒雅,内心却阴毒。儒雅,在外海无法存活,阴毒,若无实力保证,则是跳梁小丑而已,他会死,不奇的,只是,杀他者是谁,还有,那位公子,是否被牵连…”
比起赵子敬,许秋灵显然更关心那初次萍水相逢的公子。
只是婢女没有答复,以婢女的身份,根本无法知晓内情。
宁凡并不知,他什么也没做,就已被许秋灵定义为趋炎附势的世俗公子。
更不知,自己已被许秋灵暗暗记挂于心。
有些女子,她不需知晓你姓名,仅仅倾慕你风度,便会一世默默不负。
许秋灵幽幽一叹,抚琴而歌,嗓音柔软好听。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背灯和月就花阴,十年踪迹十年心…”
她的歌声,有一丝相逢不识的遗憾。
当她清歌响起,一个个公子,立刻竖起耳朵,面色激动。
暗道,这许小姐忽然一展歌喉,莫不是对自己之中某人动心了?
否则,以许小姐清冷的处世原则,万万不屑与人为歌的。
这歌声,传入宁凡耳中,虽亦是好听,却激不起他太多情绪。
他并非俗人,但却很多时候不懂风情,并不觉得这满园奇花异草,有什么好看之处。亦不觉得这勉强算是好听的歌喉,值得如此之多的公子激动。
宁凡此刻哪里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多半是那婢女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是来和许秋灵相亲的。
对此女,他略有好感,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宁凡并不急着离去,而是目光在这群公子一扫,发现没有其他外海六子,立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子敬死了,其他六子,却不在…
他们外海七子,千里迢迢来欢魔海,多半是来应邀讨好许秋灵的,但结果,一死六逃。
六人没来,当然是逃了。
不是严中则,便是左桐,总之定有一人,匆匆忙忙,将六人护送离去,以免自己一个怒发冲冠,将其他六子也抹去。
这,多半便是外海六子未来吹捧许秋灵的缘故。
自己的魔威,似乎连外海化神都开始惧怕了。
星夜护送子弟遁逃么…有意思。
花已看罢,人也看过,此地再留无意。
他牵着女尸要走,但女尸,却轻轻一挣,挣脱宁凡之手,柔荑一探,便摘下一朵铃兰。
淡黑色的铃兰,在花折之际,发出一声悲啼般的铃声。
在这铃声传开之际,所有公子,纷纷色变,他们骇然发现,竟有狂徒,敢折许小姐最爱的花,不要命了么!
“大胆!你是谁家子弟,竟敢纵人摘取许小姐的兰花!”
一个个不善的目光扫来,但女尸,毫不知觉,折下黑兰,戴在自己鬓发上,
只对着宁凡一笑,纯真期盼。
“光…好…看?”她想听到肯定答复。
“好看,不过,你是个小麻烦…”
宁凡揉了揉女尸的青丝,失笑。
折花,折许秋灵最珍视的花卉…不知那许秋灵,会不会化作河东狮,寻自己麻烦。
仿佛听到花落悲啼,许秋灵停下歌喉,停下奏琴,秀眉一蹙,睁开双目,起身。
“哪家公子,如此不惜兰花…”
她正欲呵责,但蓦然,收住话语,眼神中的幽怨,化作,惊喜。
“是你!”
是你?
一个个世家子弟,期待的宁凡遭殃,并非出现。
甚至,那许小姐在见到宁凡之后,非但没有嗔怪对方折花,反倒一丝疼惜,都因为看到宁凡容貌,而化作喜悦。
一个个目光,带着敌意,落在宁凡身上。
此人是谁!竟仿佛…成功夺得了许小姐芳心!
“抱歉,微凉不懂事,折了你的花…”
“微凉,是你的妻子么,很好听的名字呢…既是她摘得,我便不说什么,不过公子,来秋灵‘花冢’,难道是来,是来…”
难道是来与我论亲的么?
这话,太羞人,许秋灵开不了口,但心中,却有一丝怅惘,一丝甜蜜。
甜蜜的,是牵挂的陌生公子,出现了。
怅惘的,是那公子,竟是携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