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是非天圆满,你隐藏了境界对不对?你其实是福生天啊,你个老阴比。”

这句话简直比“不具备正常的能力”更有杀伤力,我并不生沈姑娘的气,我只是越来越摸不透她了,她是真这样想的,还是在故意讥讽我呢?

大概率是后者吧?

连个丫鬟都摸不透,我想我更不可能摸透她的主子了。

可始于未知,终于混沌,这不就是熵增的本质吗?

1966年一个寒夜,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站在轮船甲板上,往海中丢了一枚硬币,硬币带着他手指的一点余温,跌进黑色的涛声里,博尔赫斯后来为它写了首诗,诗中说,他丢硬币这一举动,在这星球的历史中添加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序列:他的命运及硬币的命运,此后他在陆地上每一瞬间的喜怒哀惧,都将对应着硬币在海底每一瞬间的无知无觉。

多年后的今天,我将步入诗人的后尘,我的选择,也为我招来了两条平行的,连续的序列:要么死去,骨灰化作生生不息的繁花,要么在绝境中破茧成蝶,舞动着美丽的翅膀飞向彼岸的金色废墟。

“李先生,委屈你一下,为自己想一个职位,来遮掩影子的身份。”

我摸索着下巴沉吟一番,答道:“我最好是小姐身边,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保镖,一个优秀的影子,应该敢于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在这场游戏中,躲藏不是关键,曝光度才是。”

沈姑娘松开我胳膊,直勾勾看了我半晌,皱眉道:“可是你这张脸,你的白发,这些实在是太显眼了,很难不引起外界的关注啊。”

“我知道你会隐遁术,但仙宫是禁用这类易容术的,特别是影子,你只要进了仙宫,你这张脸就要接受规则审查,辨别真假后,被规则登记在案,每当你试图改变容貌时,就会遭到致命的反噬。”

我看了看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影子更容易暴露吗?”

“是的。”沈姑娘有些无奈道:“所以长的好看,对你来说反而成了劣势。”

这就很无解了,我提议让小姐身边的所有男性都改穿蒙头蒙面的忍者服,但就连这种伪装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在我的许可下,沈姑娘拿起剪子,把我的长发剪短,修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发型,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无论如何一排人中,我这张脸永远会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既然躲不了,那就干脆不躲了。

从沈姑娘口中我得知,历史上明牌的影子不再少数,但每一位都至少是福生天中段,低于这个段位,是没有资格明牌的。

我这张脸,无疑为我和封十九增加了极大的生存难度,偏偏仙宫的规则变态到连脸上出现污垢都不行,如果脸上有伤,养好伤才能外出,我想出一个个可能,全部被沈姑娘否决了。

不用改了,就这样吧,命运总是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来让我的处境雪上加霜,我早就习惯了。

这时青丘突然提醒我说:“你还记得吗?欧阳薇参加的那个催眠协会中,有一个会员经常练习的项目。”

我脑海中电光一闪,的确有这么个比赛项目:让十几个会员上台,对她们的穿戴打扮,站位和姿态不做出任何要求,一切全凭她们自由发挥,比赛开始后,台下评委会依次选出台上最显眼的会员,并淘汰她,留到最后才被选到的人,才是比赛的胜利者。

所以参赛者要考虑的,是尽可能弱化自身的存在感,淡化自己在台下一众评委眼里的形象,以正大光明的方式把自己隐藏到最后。

评委由国内外最顶尖的心理师,催眠师组成,所以类似刻意站位靠后,站位边缘化的选手,以及站姿不自然,眼神回避评委的选手,这些往往适得其反,先遭到淘汰,这就为比赛增加了极大的挑战:怎样才能做到既自然大方,又不引起关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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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她干脆把脸贴在了我肩膀上,出神地注视着窗外,突然拍着手笑道:“我懂了,我懂小姐为什么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