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毗上仙苦笑道:“自绝于凡间政事的确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大智之举。可是师兄,我们当年虽不干涉凡间政务,对凡间疾苦绝非置若罔闻的态度。自从三山祖师或飞升大罗金仙或以身殉道,仙门气象便急转直下。我们自称正道,却鲜有正道之举,徒留虚名了。本来天命之说意在尽人事听天命,人事为本,天命为末。几经传承,仙门竟本末倒置,以天命断绝人事,终于麻木不仁,将天下苍生视若无物了。我担心,仙门如此这般,终将反噬自身,到时候亡羊补牢,悔之晚矣。”
玄牝真人道:“其实仙山弟子与其花心思守着太和山中的九天九地归元阵,莫如在凡间普行义举,广布道法来得实在。当年我们禁制兕虎神君本就是个错误。我虽不懂凡间政事,这一千年来云游四海,见惯了凡人的生老病死,对于三界之争也有了些全新的见地。仙门总担心邪魔横行三界,便以为行灭魔之道足可断邪魔之害,实在可笑!这就好比主政者欲以杀穷而断穷,岂非愚蠢?”
灵毗上仙舒心一笑,说:“仙山弟子能有这等见地,如今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玄牝真人叹道:“我虽有一千多年的道行,有些事情我反而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不明所以了。自仙家三派立世,俗修者不下千人,然而得以飞升太乙金仙的也不过星辰子一人。星辰子虽不算大奸大恶之徒,行事却颇为下作,绝非君子。这天底下的仙门中人,有那多少正人君子,反而不得善终。师妹,你难道没有质疑过,这天道究竟是什么,天道之道又为何如此不近人情么?”
“天道渺茫,不可捉摸。我们虽得了仙体,毕竟是凡胎所修,免不了以凡人之心思度天道。”灵毗上仙说,“其实这次藏法神秀劝我出山,我是不情不愿的。所以下山,一者,是为了会会师兄,二者,是不想日后落下骂名,叫人家说我冷眼旁观,以致魔道中兴,仙门凋敝。你没发现如今仙家三派看上去和气,私底下早已分化了么?如今的仙山,一个个利欲熏心,虚伪成性,都想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又都摆出一副正道仙容的姿态。实在令人痛心。”
玄牝真人不无惆怅地说:“如此说来,当年是我错了。”
灵毗上仙不明就里,问:“不知师兄所言何事?”
玄牝真人仰头眺望残月,道:“六百年前,我与星辰子不期而遇。我本以为他出身仙界,虽然是被紫云老祖赶出师门的,对仙山总有些感情才是。哪知他对他师父出言不逊,更辱骂仙山众道,对他自己被逐出师门一事耿耿于怀,不知悔过。我也是一时气不过,这才跟他动了手。他曾直言,仙门重德本来无可厚非,然而把德看得太重,难免行事虚伪,到最后,恐怕要养出满山的伪君子来。师妹,这许多年我常自省其身,难道我们仙门以德立世竟走了偏路不成?”
灵毗上仙苦笑道:“是正途还是偏路,我们拭目以待便知了。总之我们三个散仙尽力帮扶,万一仙山自己不争气,我们也问心无愧了。”
玄牝真人道:“看来你对这次星劫很是悲观。”
灵毗上仙盯着玄牝真人的双眼,饶有兴味地问:“难道师兄相信仙山可以侥幸度过此劫?”
玄牝真人沉思不语,灵毗上仙已知,玄牝真人也与她无二,对于此次星劫毫无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