茑萝仙子上下打量双阳,赞道:“难怪南淮人才济济,你却在摄政王府站稳脚跟了。真真是不简单。”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望仙子解惑。”双阳道,“仙子的血海灵犀剑法,其威力大小与入阵助法者的修为可有关联?”
“血海灵犀剑法威力大小的首要关节,是牺牲之人必须全无抵抗,以心神入阵。当然了,若牺牲者天资过人,剑阵得成,自然威力大上许多。”
双阳道:“难怪了。当日那许多人,她明明不用牺牲我和杨沐白,却非要我们二人带头助你施法。常朝云这算盘打得精呵。”
茑萝仙子笑出声来,说:“常朝云算盘打得精,你也不遑多让嘛。想那杨沐白与你也算朋党,你已看出血海灵犀剑法内有玄机,却不告诉他,害他送了性命。听说南淮政变之前,你便满口仁义道德。后来那睿王夺下皇位,却莫名其妙害了怪病,以至于皇权旁落常氏兄弟之手,听说也是你妙笔生花,平息了南淮国内些许儒生的怨气。我虽活了好几百年,也见过许多儒生,修魔功的有,炼仙术的也有,却始终弄不懂儒为何物。有劳双先生指教了。”
双阳睄一眼茑萝仙子,掸开手中折扇,故作轻松道:“儒者,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也。圣人之言自有大圣之理,无论治国修身,以大儒之道解万千困顿,是无往不利的。不过人生在世,若囿于大圣之理,怕是寸步难行哟。所以儒生的能耐,并不在于知不知圣人之言,而在乎解不解圣人之言。”
“这么说来,圣人之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全凭尔等解释咯?”茑萝仙子道,“那么万一圣人之言确凿无疑,又该如何曲解呢?”
双阳道:“这有何难?譬如圣人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圣人的原意自然合大道之理,可是至东汉,这句话却变成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惧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只添个惧字,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岩华尊者打趣道:“如此说来,儒者竟是个花姑娘,不过任人打扮罢了?”
双阳眼睛一亮,笑道:“尊者所言极是,若尊者生作凡人,追随大儒,必有一番作为。”
九头翁道:“可如此一来,儒生岂不是可以儒术的名义,正大光明作恶了?左右是歪曲圣人之言,后世要骂的,也不过是圣人。如此,倒别无规矩法度了。”
双阳努着嘴,叹道:“圣人遭万世骂名,与我们儒生又有何干?这天底下,儒生只分三种。下者忠儒,中者事儒,上者用儒。仙子手上不是有一枚奇龙神砚嘛?那宝物原在南淮一个穷酸读书人手上。此人迂腐至极,一心维护儒术圣言,这便是儒生中最下者。此等儒生无不是一事无成,穷困潦倒,可笑可笑。至于中儒,王爷应该听说过,我们南淮邑州曾有一位名士,叫作张必用的。此人倒不若前者迂腐,不过为人幼稚,读了几本圣贤书便以为自己有谋国之智,终究是颗棋子,仅此而已。上儒者,以儒术为我所用,黑者白之,白者黑之,所谓圣者之言,在我们上儒看来,最多只是刀剑斧戟。既然是刀剑斧戟,它姓儒也好,姓法、墨也罢,纵然姓恶,又有什么关系?上儒者识时务,知进退,所谓人杰,莫过于斯。”
茑萝仙子起身,将目光游在双阳和岳王之间,道:“王爷,本来这位双先生投诚于你,跟我别无关系。你今日安排我与双先生会面,恐怕是别有意图吧?”
岳王哈哈大笑,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不瞒仙子,小王今日作此安排,确有用意。仙子也该知道,那钟至贤性情凶残,我们这些藩王在他手下生存,实在是战战兢兢。所以……”
“所以你想取而代之?”茑萝仙子冷笑道,“又或者你野心还不止于此,竟想做天下霸主!”
岳王嘴角抽搐着,面色自若,道:“莫非仙子自甘平庸,只肯偏居一隅,竟没有称霸魔界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