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女生几乎没有不往他这边看的,走很远了还在频频回头打量。
楚念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又被一道道目光刺得如同针扎,不禁抬手一指:“去那边说行吗?”
泊原等着她取好车,两人骑进了拐角处幽僻的巷子。
那时楚念并不知道,这也是肖穆青上次找泊原谈话的地点。
阴云笼罩的夜晚格外黑,整条巷道只有最深处还有一点光,临近巷口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门闭户。中间的路灯光线微弱,泊原背光而立,楚念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没能发觉他稍显低迷的情绪。
“我觉得你不能放弃锦平的学校。”她单刀直入道,“你准备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和精力,不就是为了能顺利考进去吗?”
“考进更好的学校,是为了以后的路能走得更顺利,但是金子总会发光,如果我做得足够好,不管考到哪儿都不会有太大差别。”泊原虽是才做的决定,却相当坚持。
楚念知道,他话是这么说,本质上却还是在委曲求全,而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个词安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因为她放弃最好的选择?
“泊原,你理智一点,不要头脑一热就拍板这么重要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客观,“你明明一直都很有目标,很有规划,也一直朝着目标一步步前进不是么?你真的要在临近终点的时候放弃吗?”
“这就是我理智做出的决定。”泊原的眼睛在暗处更显黑白分明,态度也愈发坚定,“不然你要我怎么办?跟你分开四年,或者更久?留你一个人在栖宁面对家里的事情,还是看着你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听到最后一句,楚念倏然想起那次母亲来学校,发现她的欺瞒大发雷霆,被于博阳解围。当时泊原沉默地站在一旁,像是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那时她不懂那样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他脸上,后来才知道是肖穆青私下找过他。
她好像总是直接或间接地给他带来伤害,现在又要毁掉他的大好前程。
楚念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什么糟糕的事都遇上了。白天她可以用学习麻痹自己,可现在站在这条幽暗的深巷里,就像每晚临睡前躺在漆黑的房间里一样,那些被强行压下不想的事,又统统袭上心头。
她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的父母的感情,终究还是破裂了。还没适应,就要面对病情不稳定的母亲、无法依靠的父亲,以及随时可能再次上门的债主。在学校,她要顶住学习的高压,憋着一口气咬牙坚持,证明选文科的决定没错。还要担心万一高考发挥失常,母亲会不会备受刺激,再度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这么多的麻烦,让她一个人承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把她珍视的人也拖下水?
楚念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疲惫。
晦暗中,她只能隐约看见泊原英挺的轮廓和明澈的瞳孔。她不能,也不想把面前的少年卷入她深陷其中的泥沼。
如果她注定完成不了与他的约定,也无法再跟他继续同行,那么至少,及时止损吧。
别再让本该奔赴广阔天地,一路顺遂的人,一味为她让步,因小失大。
“我是自己解决我家的事,还是找别人帮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听见违心的话从自己口中冒出,字字陌生,“你现在想留在栖宁,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要是最后因此耽误了演艺事业,你就后悔了,到时候再来怪我也来不及了。”
即使看不清泊原的神情,楚念也能感觉到他的错愕,他眼中的光似乎在一点点淡下去。掠过巷口的风分明没有寒意,却像把他整个人吹僵了,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
她逼自己挪开视线,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家的事已经够烦的了,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别再来给我添乱了?别再做些自以为是的事情,到头来只感动了你自己。”
连面对讨厌的人,楚念都说不出什么狠绝的话,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如此厌恶的语气,如此恶劣的措辞,对待最在乎的人。
很长一段时间,巷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外面大路上的人声与车声,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不见。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楚念听见一声自嘲的轻笑。
“是啊,所以我才说得出这种话吧。”泊原低沉的声音散在夜色里,“因为我不理智、幼稚,还自以为是。”
不是。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