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长安朝云+番外 水合 847 字 7个月前

张大郎指挥着四名童仆,将刚刚烤好的全羊放进硕大的漆盘,合力抬往设宴的客堂。一群清俊的儿郎一路走过雕梁画栋、飞庑复壁的宅院,沿途忽然嗅见一阵香风迎面而来,就看见一群身穿红罗裙,蒙着面纱的舞姬从他们眼前翩然走过。

“姊姊们好香!”唇边刚冒出一层青色茸毛的臭小子大胆起哄,逗笑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张大郎。

“太狂生……”舞姬们羞恼地娇嗔,却是顾眄横波,媚眼如丝。

春天真是到了啊……张大郎轻轻捻了一下胡须,忽然有点想念他的宝贝绛真,恍神间眼一花,感觉自己在舞姬中看到了一对很眼熟的眉眼。

晁孺人?他心中一惊,想再定睛细看,身姿轻盈的舞姬们却已袅娜走远。

客堂里正是一片沸反盈天的喧闹画面,酒酣耳热的狂徒们或手舞足蹈,或烂醉如泥,无不露出一副忘形的醉态。

郑注手执金杯坐在首席,被眼前这酒池肉林的糜烂一幕深深取悦,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一帮亡命之徒,都是可以为他卖命的马前卒,他要宫禁之外的巍巍长安,尽数归于他的掌心。

“郑判官,我敬你一杯。”

耳畔忽然传来一句语调谄媚的话,适时拉回了郑注的神智,他转过头,看见国舅萧洪正举着酒盏对自己笑,连忙打起精神应酬:“国舅客气了,应该是下官敬你才对。”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举杯同饮,相视而笑,萧洪顺势凑近了郑注,奉承道:“萧某虽是国舅,与助理万机的郑判官相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闲官了,今日有幸能与大人结交,是萧某的荣幸。”

“不敢当,不敢当。”郑注嘴上客气了两句,心里却甚是得意,夸口道,“国舅既然当下官是自己人,今后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国舅尽管开口。”

萧洪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萧某哪里敢劳烦大人,不过我这里倒是知道一些事,说出来也许对大人有用。”

郑注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笑道:“国舅这样说,下官倒是真的很好奇了。如果国舅不方便在这里说,宅中多得是雅厅客房,我们不妨去一个清静的地方,也好容下官洗耳恭听。”

“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萧洪满脸堆笑,起身跟着郑注退出了酒宴。

二人离开客堂,携手走进一间花厅,让侍儿简单摆上几样解酒的茶汤素果,关上门交心。

待到厅中只剩下自己与郑注,萧洪斜倚着桌案,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萧某与光王有点宿怨,手里正好也握着他的一个把柄。我知道大人与颍王交好,所以想将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大人,至于其他都由大人定夺,当然,如果这个把柄颍王能够用得上,顺手替我报了仇,我就没有更多奢求了。”

郑注听了他的话,沉思片刻,却问:“恕下官多此一问,按说国舅与圣上更为亲近,此事国舅为何不求助于圣上?”

“圣上是个慈悲心肠,他若知道此事,一定是劝我息事宁人。”萧洪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当初我被太后的人重伤,九死一生,圣上也没为我讨回多少公道,如今这点个人恩怨,他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郑注点了点头,道:“国舅信得过下官,是下官的荣幸,却不知国舅手中有光王什么把柄?”

“我知道光王与荐福寺住持过从甚密,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勾当,”萧洪邪邪一笑,回答郑注,“西市里有家很大的茶行,表面上是由一个名叫赵缜的人在经营,实际上却是光王的生意。光王每年都会将数量可观的私茶卖给长安各个佛寺,从中渔利。”

郑注听罢,不由笑道:“国舅啊,恕下官直言,本朝亲王不能出阁,私下做些营生获利,虽不光彩,倒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洪盯着郑注轻慢的双眼,不甘心地舔舔唇,往下道:“我知道那赵缜手里有两本账本,一本明账,一本暗账。”

“哦?那明账是什么,暗账又是什么?”

“那明账上记的,是从各地山民手中收的私茶,销往各处佛寺的账目。至于暗账嘛……”萧洪感受到郑注投向自己的专注目光,得意地扬声,“那暗账上一笔笔记着的,都是从各路江贼山匪手中收来的官茶御贡。”

郑注神色一凛,兴致勃勃地问:“国舅此话可有根据?”

“我这些话句句属实,字字皆真。”萧洪信誓旦旦道,“当初我在茶纲服役,走水路押运紫笋贡茶上京,中途遇到江贼劫掠,被赵缜的航船搭救。起初我以为一切都是侥幸,然而当我到赵缜的茶行里做客,无意间喝到这一年无比稀缺的紫笋贡茶时,我就暗暗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