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以她弟弟等在内的同辈兄弟姊妹皆笑着说不出话来,深怕这经稍不注意就念到自己身上来。
女主人这时也端着碗出来了,先同姑嫂道:“我谈这盐菜该漂哈呢,你们吃啷个样嘛,我反正觉得咸了。”
自家嫂子道:“咸不咸,漂了反而稀糟糟,就这样干臊,这样炒回锅肉才香。”
男主人的小嫂子道:“我今年那点盐菜才捞拐了,先尝了像没得啷个味道呢,后面我又抓了两包盐,又倒多了,在里头紧泡,不是连着落雨唛,等有太阳我想起来去把它捞出来的时候盐菜都烂完了,全烂成一包水了。”
二嫂子道:“今年年生不好,今年开年落好多雨哦,这又开始落雪,谈他们远地方那些落的雪把房子都压垮了,路也不通,到处都是雪灾,今年灾星重,小菜不好弄,样都不好做。”
女主人的姑娘听她们摆龙门阵,津津有味的,又端着碗站到这边桌来。
上一桌的男人们谈晚辈的工作:“看着过年了你还辞啷个职呢,手头上有难事唛暂时的嘛,过完年又重新去好好奋斗就是,老是想着辞职噻,不行欸。”
小叔说的是二叔屋里小儿子的事,二叔则板着张脸,他虽不高兴人家说他儿子,可自己说不动他,只好借希望叫自己的兄弟能给他上上课。
被上课的年轻人默默听长辈们道:“现在这个社会唛,是这样噻,你看像我在我现在的单位就是,一干就是三十几年!你们年轻人这种思想不得行欸,要在哪里,我要专专心心扎下根来好好干,你只是现在看不到希望嘛,哪个是一进去就前途无量的呢,都是一路慢慢熬下来的噻!组长熬到经理,主管,总经理,负责人,一级一级的来噻。你管人家走不走跳不跳欸,莫人家一走你就心慌欸,人家走,那只能证明他不合适,人跟人又不一样,他不适合,不一定你也不适合噻,欸正好他走了你就升上去了。
领导都是这样来的欸,都是资历欸,年数越长,辈分越高,工资就高,身份就高!哪像你们年轻人,光想这里不好我跳那里,下家不好我再换下家!你这,永远找不到好工作,好工作永远是熬出来的,好工作永远是顺环境磨出来的!”
二叔的儿子不搭话,倒是小叔自己的儿子瞧着脸微微发红的父亲小声道:“你熬出来,在你那单位三十几年终于熬成了组长,你马上转去问哈你们老板哪阵儿倒台,好给总经理腾位置,总经理上去经理就上去了,那你也上去了,免得恁多年光长年纪长辈分。”
“……”一众同辈憋得眼睛发绿,二叔本来心里苦,闻言总算稍稍畅快了些,只是小老弟自己又抑郁了。
二叔想此话题因自家而起,于是咳嗽两声,庄重而老辈子道:“没吃过大亏他永远不懂事,永远不晓得厉害,总是以为是害他,深怕听了老一辈的话要上当受骗。我屋里这个我是懒得说的,你下一辈这几个姊妹我也懒得谈,恁大年纪了个人都工作成家了还有啷个好谈场啊?谈多了还觉得我话多。”
一说,又来了气:“欸——光是在屋里话多,光是跟屋里这些人叽里呱啦的,跟兄弟姊妹这些搞得热络,出门啷个谈话不抻敨呢?出门跟人家谈话啷个楞个,一谈一个张口巴呢?没得话谈?不好意思?你看人家那些,走出去谈话,谈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家那些谈话又有感情又能打动人又有话语权,你这些是个啷个嘛,喊你上个台讲两句话你还脚抖啊抖的深怕上去摔磕爬跟斗!点儿出不得色!”
他的儿子面无表情道:“谈话谈得好听又生动又有感情的又会鼓动人心让人家听你的那种都在传销,你啷个不去呢,你也去噻。”
“噗……”
“……”
“……”
“年代不同了,熬的苦不一样,还有很多是没必要熬的苦,只不过有很多新事物你们的人不知道而已,你以为你们流了两滴汗水你说我们不能吃苦就是事实了?爷爷奶奶没这样说过你们?就像每个学生都听过老师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按照这个说法国家早就完蛋了!还等你来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
我天天上班挨人屌,出差在外面各地跑饱一餐饿一顿,经常急的时候熬夜到两三点甚至通宵,第二天还上班,这些就不算苦了?工地上张嘴就是灰人家还天天为点鸡毛蒜皮跟你吵,老板想不出钱就有亿万收入手底下的人多放根塑料管还要你推我我推你扯半天深怕担责任个个都甩锅......
就只有你背一背扛个锄头举个沙袋才叫辛苦?让你去开八个小时叉车装卸货和对着电脑码八个小时的字,你愿意干哪个嘛?莫把个人说得那么能吃苦,也莫把年轻人想得那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能不能吃苦,这分的是吃的是什么样的苦。天天空龙门阵吹的呼哧呼哧的,道理你恁清楚你啷个没发财呢,你还是今朝这个样子?光喊人家努力,我再等着我娃儿就是,如果真的光听你这些道理就成亿万富翁科学家了不起的人那我还上啷个班嘛。”
“你们能活着不容易,我们要活下来也不容易啊!想活下来也不容易啊!”
“谈得恁吓人,你现在跟我们那时候能比啊?我们那时候是什么条件你现在是什么条件!我们那时候饭都没得吃,还像你现在这样挑着挑着吃?我们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