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祗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出击,不图直接能全灭敌军,赶他们下江,也是要为百姓们的撤离,争取时间,之前我们只让象座头市这些沿大道附近的村落居民转移,而各乡各坞的,只是让他们加强戒备,根本没有来得及转移老弱妇孺,也没有征集丁壮,这些人力和物资在那里,我们不去占领,而是望风而逃或者是坚守不出,任由妖贼将其掳掠,变成他们自己的资源,那后面妖贼很快就能有个十万八万由荆州本地人组成的军团了。”
说到这里,檀祗顿了顿,正色道:“妖贼和普通的那些反贼不一样,他们的手段酷烈,又擅长蛊惑人心,我们在战场上一时的不利,撤退,会给他们说成是大破我军后我军逃跑,扔下百姓不管,而能拯救他们的,只有这些妖贼,若有不从,那屠村灭坞,逼人吃人肉后加入,不服就杀,或者是散布疫病,谎称这是上天的震怒,不助他们就会给灭绝,诸如此类的妖法邪术,让百姓连观望的机会也没有,只能加入他们,之所以这回天师道起兵后兵力增加如此迅速,甚至是上次吴地起兵时也是能掀起这么大的动静,皆因于此!”
傅弘之的眉头一皱:“没这么夸张吧,他们虽然岭南起兵后有二三十万兵马,但也不至于说沿途的乡村,州县全都加入他们,大多数还是和以前一样呢,要不然,小石头也不会在江州呆得下去,之前庾悦也不会游击一年呢。”
檀祗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之前的妖贼急着去攻打建康,兵贵神速,根本来不及四处分兵掳掠乡村,搞这一套。而再早一点的时候,与无忌哥和道规哥作战,占了点便宜后,又是长期与希乐哥和道规哥对峙,不敢分兵,只能接受这些地方豪强地主的归顺,条件就是不去到他们的各乡各村搞这一套,即使是这样,也有近二十万的乌合之众归附了他们,要是让他们有时间放手发动,恐怕现在的妖贼,已经有百万大军了。”
傅弘之吃惊地张大了嘴:“他们能有这样的本事?不太可能吧!”
檀祗正色道:“我在吴地和他们作战多年,见过那些空无一人的乡村和废墟,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完全是可以做到的,这些妖贼灭绝人性,又擅长蛊惑人心,完全不事生产,这种裹胁打法,非常可怕,而且会形成规模效应。”
“如果是徐道覆领兵,更是会深谙此道,他先头部队兵力不会太足,就会想着利用荆州的人力,到时候,这些被我们保护,理应加入我们的荆州子民,就会成为敌方的军士,就算我们打败了妖贼,也会跟这些人的家人结怨,后面再要统治管理,会加倍地困难,这是我们极力要避免的,所以,能把妖贼压在乌林渡,不让其出去祸害百姓,是最好不过,就算压制不住,起码也可以给百姓们争取撤离的时间,不至于被妖贼整村整乡地控制。”
傅弘之叹了口气:“你的意思,就是我的骑兵还要分出一半,持你的命令去各村各乡,晓谕这些地方的村吏们,让他们赶紧撤吗?那要不要征集各村的民夫丁壮,前来会合呢?”
檀祗摇了摇头:“敌军已经杀到乌林了,这时候再征丁整军,已经来不及,先让丁壮们护着全村父老一起逃命,之前道规哥有过预案,让他们去某些撤离点,后续肯定也会在这些撤离点安排少量的军士保护百姓,同时征集丁壮人力,不过这些是后话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给妖贼当头一击,阻止他们的分兵掳掠。弘之,我不是想贪功冒进,只是想要挫敌锋锐,哪怕是阻止他们一两天,撑到大军到来,也是好的。”
傅弘之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想让百姓们以为妖贼真的大胜我军,我们弃民而逃,要让百姓们看到,我们是有能力,有决心阻敌的。其实道规哥也是这样的想法,要不然怎么会让我前来呢,反而会让你撤离马头大营,回江陵防守了才是。”
檀祗正色道:“我们的兵力未必比敌军少,但是现在分散各处,在整个荆州也没有征发和动员所有的男丁,要是有足够的时机,征召十万八万人,是没有问题的,但要是我们弃营而走,把这广大的乡野让给妖贼,那这些人力就会成为他们的了。当年妖贼在吴地起兵,开始时也不过数千人,就是因为各地郡守贪生怕死,下令所有的兵力集中在郡治,放弃了村庄,这才让妖贼的人马迅速地扩大,前事可鉴,我们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啊。”
傅弘之叹了口气:“但我们毕竟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千可战之后,还要分些兵力守营,真要是对上妖贼,我们的兵力是绝对的劣势,在野外也没有这坚固的营寨可以让我们据营而守,万一妖贼大举出击,包围我们,那可如何是好?”
檀祗哈哈一笑:“当初寄奴哥京口建义的时候,不也是只有手下一两千人吗,但是桓玄不知虚实,还以为我们有千军万马,所以最后他退缩了,没敢继续攻击,反倒是我们攻到了建康,最后北府军阵前倒戈,我们一举灭桓,弘之,当时你在桓玄军中,在罗落桥反击我们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傅弘之笑了起来:“我当时以为你们起码有一两万军队呢,不然怎么敢这样轻兵冒进呢。阿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按你说的来,我先行一步,你后面要当心,如果敌军大出,要迅速地以车结阵,固守待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