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的脸色一变,咬牙道:“那实在不行,就干脆说这个教育之事,是要有资格认证的,只有士籍之人,或者是在军中立了大功,有一定官职之人,才可以学习,刘裕要求人人识文断字,我们的官学做不到,就给他这样硬顶回去。”
白虎冷笑道:“让天下人人识文断字,确实做不到,但如果只让几万北府军中,一两千军官开始识文断字,总可以吧,这学堂开在军中,用出操和训练之余的时间,派本就在军中为军吏的士人子弟去教授文化,也是有现成的学堂和教书先生吧,怎么就做不到了?”
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额头冷汗直冒,却是无言以对。
朱雀的眉头一皱:“难不成,这个事真的无法阻止了吗?真的要让刘裕为所欲为,先从军中搞培训,然后再让退伍军士回乡为吏,彻底架空我们了吗?”
白虎平静地说道:“我只是说,在军中传授文化,教授军士们识字之事,是我们无法阻止的,可没说刘裕的整个计划,也能如他所愿地实现,上次刘裕想用没文化的将士们回乡后当吏员,来掌握吴地,结果失败了,这回他就算让将士们有文化了,难道就能成功吗?青龙大人刚才说,知识越多越怕死,但其实在我看来,有一句话更合适,那就叫知识越多越自私!”
玄武笑了起来,拍手道:“好啊,这话说得真好,知识越多越自私,听起来确实如此啊,人学到的知识越多,一般来说自己所处的环境也会是越来越富贵,而有了富贵后,就会贪生怕死,不可能象光棍一条时无所畏惧了,呃,当然,刘裕是个例外,刘敬宣,向弥这些嗜血好杀的战斗狂人,也是个例外。”
白虎点了点头,说道:“绝大多数的人,当兵时是家境贫寒,烂命一条,指望着拿命拼出个富贵来,不一定要是回乡置产业,娶妻生子,留在军中,升为军官,不用再到一线直接作战了,而且升为军官后,整个所属部队的斩获,都是自己的功劳,以后从队长到校尉,从校尉到军主,从军主到将军,只靠一个人的搏杀,怎么可能够,但记入所部的斩获,那就可以做到了。”
玄武正色道:“是的,所以一个人的自私,享受,怕死,不是回乡后才开始,而是在军中得到升迁之后,就是如此了,年龄增加,一身伤病,自然只会离着战斗的位置越来越远,这是古往今来不可改变的事,不过,因为战斗经验丰富,为将的时候可以观察战局,又能够在指挥的位置上发挥自己的作用,这就是从行伍变成将帅的过程。只不过,北府军因为格外地注重近身格斗和亲手斩杀,这大概是从刘牢之到刘裕时带起来的风气,所以和大多数的军队,显得有所不同。”
白虎微微一笑:“所以,只要是怕死,自私之人,就算有了文化,那又有何可担心的呢,他们回乡之后,会跟古代的士族,国人一样,渐渐地不再以战斗为荣,也会觉得,今天的富贵不是刘裕,甚至不是国家的恩赐,而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此一来,他们就会越来越多地占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利用手中为吏的职权,给自己去争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如果是当兵的时候就想着开始用部下们的拼命斩获变成自己升职的好处,那回到地方上,就算当吏,也是为了自己而当,而不会象刘裕希望的那样,为国效力。”
青龙长叹一声:“白虎大人说得很对,这是人性的自私一面,几乎无法根除,刘裕上回派回乡下的多数退伍老兵们,绝大多数无法立足,最后只能变卖家产离开,而少数能混的好的,恰恰是那些跟世家子弟们合作,甚至比他们更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基层为吏,刘裕以为穷苦出身的人,会跟他一样,向着穷人做事,殊不知,苦出身的人,往往最不想回到苦日子,看着眼前的穷人,就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不会帮这些人翻身,只想让这些人远远地离开自己,不让自己有不好的回忆。”
朱雀咬了咬牙,开口道:“是啊,刘裕其实真正要面对的,不是我们这些世家高门,士族地主们,而是人性之中,那贪梦,自私,懒惰的东西,这是根植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或多或少,但总是无法避免。所以,他注定失败,因为不可能这个世上大多数的人,会象刘裕这么无私的,从这点上来说,有时候我很可怜他,孤身一人,做着绝望的战斗。”
白虎平静地说道:“我们看来,他是绝望的战斗,但在他看来,却是斗志十足,他以为,只要通过普及教育,让天下百姓人人都知道,生存所需要的一切,无论是吃的粮食还是穿的衣服,再或者是能好好活着所需要的军队的保护,都是源于一个强大的国家,而要让国家强大,就必须人人按照他制订的规则,为国效力,做自己该做的事。眼下他的第一步,就是要把本应该属于国家的各项权力,包括土地,田产,种子这些,从世家高门的手中收回来,再分配给普通的百姓,要的就是他们以交税,服役的方式给予回报,而且,刘裕以为,百姓们进行这些回报,应该是自觉自愿,甚至引以为荣的呢。”
玄武微微一笑:“这就是刘裕一直以来的最大问题,高估了人性的美好,低估了人性的低劣,这么说来,白虎大人以为刘裕的这些革命之法,会因为人性的贪婪自私,不战自败,我们不需要做什么来反对,来阻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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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种做法,是骗不过刘裕的,他只要说是安排名士大儒,去严格审核这些教学的内容,再说四书五经这些,有哪些是违禁的,妖言煽动的?再不济,如果是用我们国子学学堂里的那些蒙学,计数之法来教育,我们还能阻止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