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门的都准备好了，各个摩拳擦掌。”

林云嫣的眼睫眨了眨。

“阿蕴，”良久，他低声道，“我们云嫣明天就嫁人了。”

微弱的，却也动人。

都是什么你六岁我三岁时的事儿了，林云芳年纪最小，提了个头就记不清细处了，林云嫣是两辈子叠在一块、实在太久了，想不清楚，只有林云静这个大姐记性好又心细，说了许多。

林云嫣抓紧时间梳洗，收拾妥当后去了祠堂。

可她想，母亲也许是有后悔的。

父女两人相见，没说什么问候的话，只是笑了笑。

林玙哭笑不得。

是与不是，林云嫣其实无法断言了，但她想，她可以向徐简要一个答案。

林云嫣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着，她得争气些，不能再让母亲后悔了。

人进人出的，多少炭盆也拢不住热气，林云嫣却不觉得冷，心里有一团火，烧得滚烫滚烫。

林云嫣看着父亲，不由地眼眶发酸，她抿了抿唇，重重点了点头。

她最小啊。

细绳有摩擦的痕迹，可见这幅画经常被打开。

晋宁比年初长高了些，跑得更快了，迈着两条圆腿冲进来，偏还很灵活，绕开了桌子凳子与那么多人，直接扑到了林云嫣怀里。

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也知道情绪在心跳里渐渐澎湃，她在天边吐露鱼肚白时睁开了眼睛，蜷缩着手指，平复着呼吸。

雪早停了，云层还压着，天色没有全暗，但抬头看一眼，就知道今晚一定无月无星子。

林云嫣在回忆里睡去。

林云嫣发现的时候，还和徐简感叹过，徐简把它们归结于“国公府里树多花多人却少”。

屋子里暖和，他在炭盆旁暖了暖手，而后走到书案旁，从画缸里抽出一卷轴来。

自打当年林琅出阁后，府里就没有办过红事了。

“大姐夫是新科翰林，二姐夫是将门国公，”林云芳掩唇打了个哈欠，“那坏了，没人能登门了……”

她把那声视作提醒与催促，回过神来后，就推着轮椅继续往前。

他们走进了萤火之中，萤火飞舞着让开了一条路，等他们走出那一段路后，她回过头去，萤火都散了。

老夫人对明日的婚事格外期盼，整个人都很振奋。

这条甬道连接了载寿院，林玙绕过去，能听见院子里说笑声音。

原本心里的那些情绪倏地就冲散了。

嫁人毕竟也算一种分别，渐渐地，难免会说到些幼年往事。

作为诚意伯府里掌事的，她到底不能一直在宝安园里，今儿有那么多的客人、那么多的事情等着她。

林玙已经在等她了。

抬手在女儿头上轻轻揉了揉，一如她还年幼，林玙道：“等下云静云芳过来陪你，你们姐妹说说话。酒就不喝了，你那点酒量喝什么？等回门那天，让徐简来跟我喝酒。”

林云嫣的睡意却很淡，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徐简。

“说什么傻话？能让你嫁得不满意吗？”

是了。

抬着头，大眼睛扑闪扑闪着，童声稚气：“云嫣姐姐好漂亮。”

林云嫣是信的。

“会高兴的，”她腼腆地笑了笑，“我满意现在的这门亲事，所以一定会高高兴兴嫁人。”

心事重重着，推着轮椅走过山间小道，却在不经意间，与徐简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光。

倏地，她又想起来，那其实不是她和徐简看过第一次萤火飞舞。

春夏秋冬，年复一年，积攒下来的，全是春雨。

林云静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便也不再多聊什么，催着林云嫣睡下。

手指拂过画中人，这是林玙亲手画的沈蕴的画像。

“快到了，吉时快到了。”

彼时艰难，否则也不会夜行山路。

林云嫣也转头看着窗外。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透过窗棂落进来，又被那红双喜打散了，越发斑驳，像极了她记忆里星星点点。

她就在这一片一片星星点点的萤火之中，等到了她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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