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外来的海汉人,舟山船帮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地面上熟,各种人脉关系网发动起来之后,汪加林要给自己的手下安排出一些合理合法的身份并不困难。但汪加林自己还去不去舟山岛,这个问题倒是让他一直都难以做出抉择。
如果汪加林自己上岛,毫无疑问在人心凝聚和行动指挥方面都会具有更大的把握,一旦行动得手,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更及时的部署和应对。但这样做的风险也将非常大,海汉人已经在外面为他开出了一千两银子的悬赏,死活不论,只要提供消息逮到人就能领钱。除了跟在身边的少数死党亲信之外,汪加林也不确信自己的手下会不会抵挡不住诱惑,为了这一千两银子的悬赏而出卖自己,这可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大概率事件。
汪加林就算要大着胆子冒这个险,肯定也不能跟手下人集结在一起行动,那样暴露身份的风险也将成倍增加,但这又势必会影响到行动中的指挥效率,很难做到两全其美。
这天入夜之后,汪加林派去外面打听消息的手下终于回到了广利庄的院子,而手下所带回来的消息让汪加林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汪爷,这几日甬江上的船行都在大量招人,据说是因为月底要去舟山岛的人太多,现有的水手已经严重不够用了。我安排人去了几家船行试工,都很轻松地混进去了。”这手下连茶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便急急忙忙地向汪加林汇报自己搜集到的消息:“据说姚江和奉化江上的船家看到有油水,也有不少到下游来抢生意了。”
“海汉人那边有什么消息?”汪加林关切地问道。
手下应道:“据说海汉人在金塘岛南边设了个登记处,凡是月底要去舟山岛参加招商会的船,须得先去登记造册,领取他们发的通行令旗,否则到时候就不能入港停靠。”
汪加林冷笑道:“好个海汉人!这借着登记之名,只怕是捞了不少银子!”
那手下摇头道:“说来也怪,听说海汉人并不收取费用,多半是看不上这点小钱了。汪爷,我们大可自己弄条船去办个登记,到时候拿着海汉人核发的通行令旗,直接登岛便是。”
汪加林想了想才说道:“若是能找个完全不知情的外地客商出面,那样更好。”
手下应道:“这倒不难,最近几日宁波城人比船多,很多人捧着银子都雇不到船,甚至已有人开出价码准备就地买船了。若是我们弄条人手齐全的船到甬江上,保管不用半天就能找到雇主。”
汪加林来回踱步,过了良久才下定决心道:“那好,你尽快找一条合适的船,老夫便扮作船上的伙夫,弟兄们一起去那舟山岛上寻海汉人的晦气!”
大量商人涌入宁波,给这里的船运市场带来了突然的繁荣,而且绝大部分都是预定月底那几天船期。虽然从甬江出海口到定海湾的航程不过二十多海里,快船半天即到,但商人租船当然不会只租个半天,往往直接就定下三四天,而且打算去舟山岛的几乎都是不缺钱的主,定下的船也不会跟别人共用。有些人多个心眼,还专门定好了货船,打算一旦谈好生意就先从海汉人手里买点现货运走。
宁波府的船虽不少,但在这种打拥堂的状况下竟然显得供不应求。从招商会前一天开始,连同之后的七八天,包船的价格在短短几天中就已经翻了两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