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不行了。”沈含光的呼吸很微弱,“我感觉胸口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似的,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是了,夫人。外边的疫病到了病入膏肓之时,也是这同样的症状。”
“呵……”沈含光自嘲地一笑,睁开眼睛看向徐怀谷,“你倒是不拿假话来骗我。”
“在这府里,人人都骗我说我气色好些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不清楚?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特别是今天,不仅喘不上气来,头脑也昏昏沉沉的,耳朵也不太好使了。咳咳,咳咳……我还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我儿子来。”
沈含光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徐怀谷,缓缓说道:“我看你越来越像我那孩子,就好像他坐在我床边一样。我大限将至了,但是来人世间一趟,富贵荣华享了,文若他也对我极好,按道理来说我该满足了。我这一辈子,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留下一个孩子。徐松图,你多陪我一会儿,多陪一会儿……”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已经是呢喃了。徐怀谷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夫人,我在。”
徐怀谷把手伸进被褥里边,握住沈含光的手,一股透心的冰凉渗进他的掌心,沈含光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
沈含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徐怀谷不想让她死。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什么,徐怀谷特别不想让她死。
灵气从徐怀谷的心湖中一丝一缕地钻出来,顺着他的手掌流入沈含光的身体里。新鲜的灵气可以治愈伤痕,同样可以治愈疾病,但是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要想救活沈含光,到底需要多少灵气,徐怀谷心里没有数。
他以前从来没有通过这种方式救过人,对于成功的几率有多少,他也不知道,但他打心底地觉得自己就该这么做。
虽然他与沈含光素昧平生,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在陈府里几天的相处,但是徐怀谷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
白荷大师说,陈琮明和沈含光夫妻二人行善积德,老天都要保佑的。老天到底有没有保佑他们俩,徐怀谷不知道,但是徐怀谷自己却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含光死去。
天是虚幻的,有时候只是人们寄托希望和推卸责任的一个借口,但是徐怀谷却是真真切切可以掌握自己的行为,真正去救人的。
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徐怀谷感觉到沈含光体内的病痛似乎好多了。她的眉头渐渐舒展,额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面颊上露了些许朦胧的红润之色,看起来舒服多了。
她的呼吸很均匀,绵长轻缓,富有生命的力量。
徐怀谷把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回来,帮她盖好被角,然后缓缓起身,走出了房门。
他的境界从七境中期跌回了七境前期,而且是很虚浮的七境前期,就像是刚晋升七境之时的感觉。
数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但是徐怀谷丝毫不后悔。反正他活在世上本就没了意义,能救一个是一个,况且还是自己想救的人。
徐怀谷看向天空中遮天蔽日的乌云和滂沱大雨,踏步走进雨中。
他往北边而去,那是即将坍塌的协江堰的方向。
徐怀谷心里默默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但如果能救一座城的话,那么自己就是死,又算得了什么呢?